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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04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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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咱们今天中午吃鱼吧。”陈向上馋得流口水,“肉留着晚上吃。”

他今天突然有点想吃奶奶做的酸菜鱼了。

“好,那你去把鱼杀了!”四奶奶按住凳子准备起身,却看见自己的布鞋前面破了,露出一个白色的小洞。

四奶奶有点心疼,这双鞋子是去年做的,才穿多久啊,就坏了。怕这个小洞被她的脚趾头越戳越大,四奶奶赶紧回屋拿出针线和布,准备先把鞋子补了再做饭。

为了更方便打补丁,她把鞋垫抽了出来。

拿出来后,四奶奶就发现,鞋垫上绣的那只背上盘着一条蛇的乌龟没有了,整个鞋垫上的绣样像是蛛网一样裂开了,而且奇怪的是这些线头都是挨着绷断的,所以从表面看上去,有无数的线头,毛乎乎的,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奇怪,昨天还是前天鞋垫好像都还好好的啊,怎么突然就成这样了,而且断成这样也太神奇了。

四奶奶估摸着陈福香可能是用了一种特殊的针法吧,这针法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大经用,才穿了两三个月,就坏了。

四奶奶有点可惜,福香那么好的手艺,早知道就不垫这双鞋垫的。但现在已经坏了也没办法,只能再穿一阵子,等坏得不能再坏之后,就扔了吧。

四奶奶把鞋垫放一边,认真补起了鞋子。

***

陈家,陈阳回来后,利落地杀了鱼,做了一个鱼头豆腐汤和一个红烧鱼尾,端上桌,有肉有鱼有汤有菜,就三个人吃,非常丰盛了。

“岑同志,请坐。”陈阳进屋高兴地招呼岑卫东,又叫妹妹,“福香,去把我打的高粱酒拿过来,我今天跟岑同志喝个痛快。”

陈福香把瓶子拿了过来:“哥,你少喝点吧,还有卫东哥生病呢,你别灌他酒。”

他妹妹的胳膊往外拐得也太厉害了吧,他都还没怎么样这家伙呢!陈阳心里不痛快,直接拿起酒瓶子,对着白色的瓷碗一倒,瞬间小半瓶酒就没了。

两碗倒下来,瓶子都快见底了,只剩瓶底还有浅浅的一层。

陈福香的小脸都气红了,她嗔了陈阳一眼。明明让他少喝点的,这一瓶子足足有一斤酒呢,结果他差点全倒了。

陈阳装作没看到妹妹责备的眼神,热情地招呼岑卫东:“来,岑同志,谢谢你帮我和福香补习啊,你真是新时代的活雷锋。我敬你一杯。”

他今天表现得太热情了,虽然说的话似乎也没问题,但岑卫东听着感觉不大对。他看了陈阳一眼,面上看不出有什么,而且福香还坐在一边,他也不好多问,免得让她察觉到他跟陈阳之间这种不大友好的气氛,让她夹在中间为难。

不想输人,岑卫东端起酒碗跟陈阳碰了一下说:“你太客气了,反正都是闲着,你们不嫌我这人多事就好!”

看看,明明帮了他们不少忙,还怕他们嫌弃。

陈阳心里气呼呼的,脸上的笑容更热情了:“哪里会,感谢你都来不及呢,来,岑同志,咱们再干一杯!”

岑卫东只能又端起酒碗。

陈福香眼睁睁地看着桌子上这么多菜都没动,他们俩碗里的酒却去了一小半,很是苦恼,放下筷子劝两人:“哥哥,卫东哥,你们别光顾着喝酒啊,先吃点菜。”

“你吃自己的,别管我!”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说完之后,彼此瞪着彼此,还是陈阳先忍不住,别过了头,从鼻孔里轻哼了一声。

岑卫东这下确定,不是他的错觉,陈阳是真的对他有敌意。莫非被他知道了,是自己去找的闫部长?

岑卫东忍不住看了陈福香一眼,这小丫头不会在陈阳面前把自己的底都给抖了吧!很有可能,毕竟她那么信任陈阳,兄妹之间可以说是无话不说。

“卫东哥,你吃菜,少喝点酒,你还在吃药呢!”陈福香见他看过来,温声劝道。

旁边的陈阳看到这一幕,脸都气绿了,瓮声瓮气地说:“哎呀,你个小丫头懂什么?这是咱们男人的事,你赶紧吃,吃完了一边玩去。”

岑卫东也说:“没事的,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福香,你好好吃饭,不用管我跟你哥。男人喝酒都这样。”

“可是……”陈福香可还没忘记他一天三顿都要吃药的事,想劝劝他。

岑卫东冲她笑了笑,声音里安抚的意味很浓:“真的没事,这点酒对我来说不算什么的,你吃饭吧。”

当着他的眼对他妹妹眉来眼去的,当他是死的啊。

陈阳皮笑肉不笑地将酒瓶里剩下的酒,一股脑地倒进了岑卫东碗里:“岑同志酒量好着呢,为了不怠慢贵客,我给你满上,福香吃你的饭。”

陈福香拿起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干脆不看他们俩,这两个人真的是,一个个都不听劝。哥哥以前不是这样的啊,还有卫东哥,平时也很好说话啊,但今天他们俩都诚心跟她对着干。

她动了动手指,好想引一群蟑螂进他们的酒碗里,看他们还喝不喝!

陈福香被两人搞得很不高兴,全程嘟着嘴,干脆不理他们,一个人闷头吃饭。不一会儿,她就把碗里的饭吃完了,然后放下了筷子:“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吧。”

看着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菜,陈阳知道,她这是生气了,有点心虚,摸了摸鼻子:“怎么只吃这么一点,再吃点菜吧,哥哥做的鱼你都还没动过呢。”

“饱了,不想吃了。”陈福香没看他们俩,气呼呼地回了屋。

看到妹妹生气的走了,陈阳把气都撒到了岑卫东身上,都是这个家伙,要不是他,福香怎么会跟他怄气?

“来,岑同志,我敬你一杯。”他又举起了酒碗。

两人的酒都已经快喝完了,要不是酒瓶空了,陈阳绝对还有再倒一碗。可惜,今天没准备充分,酒少了一点,他觉得有些遗憾,不过看岑卫东通红的脸,他心里又有些得意,哼,空腹喝大半斤高度白酒,就不信你不上头。

岑卫东知道陈阳这是刻意针对他,不过谁让他自己盯上了别人辛辛苦苦拉拔大的妹妹呢。易地而处,他的反应估计也比陈阳好不到哪儿去。

于是他端起了碗,仰头一口把酒都给喝了。

看倒他这么痛快,陈阳心里舒服一些,但心里的恶气还没全消。正好妹妹也不在了,他索性也不跟陈阳绕圈子:“我倒是不知道岑同志这么好心矫情,我妹子做菜,你就在一旁打扇的。”

陈阳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酸。这种黏黏糊糊的行为,他也就只见过陈建永刚结婚那会儿是这样,其他的人,不说别人吧,他都不会去给福香打扇。

夏天做饭非常热,灶房里像火炉一样,几十年下来,大家都习惯了,谁也不会大惊小怪,更不会做出打扇这种多一个人进去烤火的傻叉行为了。

岑卫东听到这话才明白,原来不是福香说漏了嘴,而是刚才他给福香打扇的时候被陈阳看见了,引起了他的怀疑。

陈阳这人本来就敏感,事关唯一的妹妹,那更是谨慎小心护犊子,所以有今天中午这种把他灌得半醉再套话的行为也就不奇怪了。

正好,岑卫东也想跟他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毕竟这个事绕不开陈阳,两人迟早得说开。

他缓缓放下碗,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陈阳:“没错,我……啊……”

刚开口,岑卫东忽地按住了腹部,然后整个人像煮熟的虾子一样蜷缩了起来,脸色隐隐发白,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水,手肘重重的压在桌子上,力气太大,弄得碗碟相撞,发出劈里啪啦的碰撞声。

陈阳吓了一跳,赶紧站了起来,扶着他,紧张地问:“岑同志,岑同志,你怎么样了?”

隔壁屋还在生气的陈福香听到外面的动静,赶紧跑了出来,看陈阳扶着岑卫东,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卫东哥你哪里不舒服?”

见他似乎难受得脸色发白,一副极其痛苦的样子,陈福香只好问陈阳:“哥哥,我怎么才进屋两分钟你们就这样了?”

陈阳……

他也很懵逼啊。

“福香,你去找赤脚医生过来,不,去叫房老爷子来一趟吧。”

听到陈阳的话,岑卫东撑着他的手臂,坐直了身,轻轻摆手,叫住了快要出门的陈福香:“不用了,我没事,就是旧伤犯了。福香,陈阳,不好意思,我今天不大舒服,先回去了。”

“你这样行吗?真的不要叫房老爷子来看看吗?”陈阳不放心地说,“要不,我送你去房老爷子那儿吧。”

今天中午,他虽然在就桌子上针对岑卫东,但并没有希望对方出事的意思。

岑卫东摆手,扶着他站了起来:“没事,我回去休息休息就好了。”

陈阳看了看外面火辣辣的太阳,劝他:“要不你去我床上躺躺吧。”

“不用,我先回去了,抱歉,今天吓到你们了。”岑卫东坚持。

躺在陈阳床上休息一会儿也没什么用。他其实并不是生了病,只不过是旧疾复发了而已。好长一段时间,身体都没事,他几乎都快忘了,自己还是个病人。

可能是太久没感受到这种痛了,他对疼痛的抵抗能力弱多了,所以才会在疼痛重新席卷而来的刹那,在陈阳面前失了态。

见他坚持,陈阳想着他可能还要回家吃药,便扶着他说:“我送你回去吧。太阳大,福香,你就留在家里。”

“不用,就几步远,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岑卫东拒绝。

陈阳还是不放心,而且有点愧疚,怕是他灌酒导致岑卫东不舒服的,说什么也要送人。岑卫东不要他搀着,他就跟在后面。

直到把他送到四奶奶家门口,陈阳才止了步。

四奶奶和陈向上正在吃饭,看到岑卫东这么早就回来了,而且身后还跟着陈阳,很是意外。她放下碗,迎了出来,招呼陈阳:“太阳大,进来坐坐吧。”

陈阳有些担心岑卫东的身体,遂跟着进了院子。

见岑卫东脸色不对,陈阳又是一脸的担忧,四奶奶忙问:“这是怎么啦?小岑哪里不舒服吗?”

说着踮起脚,伸长手臂,去探了探岑卫东的额头。

岑卫东站着没动,黑沉沉的眼珠子希冀地望着四奶奶,仿佛是在看生命中唯一的一束光。

随着四奶奶的靠近,他的身体紧绷了起来,渴盼着那股不知名的力量能解除他的痛苦。

但没有,哪怕四奶奶的手背已经碰到了他的额头,他浑身还是充斥着那种熟悉的痛,没有一点变化。

“没发烧啊,小岑,哪里不舒服?”四奶奶关切地问。

岑卫东垂在裤缝边的手,死死握紧,脸上呈现出一种绝望的灰白,眼珠子木木地看着前方:“没有,四奶奶我没事,我进去躺一会儿。”

陈阳看着他沉重的步伐,眉心拧了起来,这样子可不像是没事的,可对方不说,他也没办法,而且身体上的事,旁人也帮不上忙。

看着他进屋关上门后,四奶奶把陈阳拉到屋檐下:“阳阳,小岑这是怎么啦?”

陈阳有点懊恼,自责地说:“我刚才跟他拼酒了,灌了他大半斤酒,喝完之后,他突然差点摔到地上,然后就变成了这样。”

四奶奶听了,嗔怪地看着他:“你这孩子,灌小岑酒干什么?他还生着病,一天三顿都离不了药呢!”

“我,我这不是看他没事了,以为他好了吗?”陈阳憋屈地说。明明是他去兴师问罪的,最后怎么全成了他的错。

前几天岑卫东还去民兵营教他们搏斗呢,谁知道他的身体这么虚弱,半斤酒下去就不行了。

现在怪谁也没有意义,四奶奶问:“那你们吃饭没?”

陈阳想着家里面那桌子几乎就没动过的菜,更后悔了:“还没。”

“光顾着喝酒去了是吧,”四奶奶了然,指着陈阳不知道说什么好,“你啊你,那酒有什么好喝的,比肉都还香吗?行了,没吃就在四奶奶这儿再吃点吧。我去给小岑煮点软和的粥。”

自己闯的祸还要四奶奶来善后,陈阳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摸了摸鼻子说:“我来吧。”

“不用,煮个粥很快的。对了,福香呢,没被吓到吧?”四奶奶又问。

提起妹妹,岑卫东不放心留在他们家了。他要留在这儿,福香在家里不放心,一会儿肯定得过来,可家里乱糟糟的,还没收拾呢。

“她在家里面,四奶奶我回去跟她说一声,一会儿再过来啊,岑同志那边,麻烦你照顾着点。”陈阳忙说。

四奶奶点头:“你快回去吧,这边有我。”

听到门外两人的对话,岑卫东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点都不想动,整个人死气沉沉的。

任谁从天堂被抛到了地狱,一时之间也会难以接受。

本来,随着他状态的好转,他以为只要慢慢熬,时间长了,他的伤总会痊愈的,即便恢复不到最好的状态,重新回到部队,那作为一个正常人生活总是没问题的。

谁知道,老天爷给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他今天又被一招打回了原形,而且唯一让他看到过伤愈曙光的四奶奶也没用了。他无论是躺在床上,还是刚才跟四奶奶接触,都没有用。

前两三个月的好转,像是昙花一现,又像是他搞出来的幻觉。

一时之间,岑卫东都分辨不清楚,他到底有没有好过了。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说话,只想就这么一个人呆着。

过了许久,门外响起了两声敲门声:“小岑,小岑,我……进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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