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2 / 2)
清砚伺候富察皇后歇下后,回头看到圆桌上尚未做好的金线精绣荷包与半新不旧的鹿羔沴毧荷包,想到今日圣心大发光临长春宫却带给主子头风病的皇上,一时感慨万分。待皇帝来到长春宫,宫人皆难以掩饰脸上的惊疑之情,他想到下午吴书来的态度,心中隐隐有了结论。
他让宫人保持静默,自己走进了内间。时值初夏,皇后清雅却不爱熏香,只用花香装点。圆桌上摆着皇后亲手伺弄的花艺,观感与香气俱佳。他白日里离开得匆忙,竟未仔细观赏,借着昏黄的亮光,衬得更胜似画。
他看得一时入神,不留神被未来得及收针的荷包扎了一下。
——低头才看到自己白日不慎遗留在长春宫的鹿羔沴毧荷包。
他当下心中一暖,珍而重之地将荷包贴身收好,若有所思地看着榻上的皇后,向她走去。
皇后几乎数夜未眠,方才头痛过后,原本困乏的精神倒振作起来了,加之她一向浅眠,皇上来长春宫的动静太多,将她吵醒了。此时她仅仅是假寐在床。
却不知为何,自那场头痛过后,她总觉得自己对皇上的爱恋之情变得不一样了,便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主动在皇上面前“醒”过来。
皇帝并不知道皇后内心的想法,他看着富察皇后觉得怎样都好,定定注视片刻后,便想伸手摸摸她的脸。
——皇后却突然睁开眼睛看着他,一双美眸若静潭,少了些许往日的柔情。
皇帝面上不显,神色自若,缩回自己悬在半空的手,满是歉意地说道:“朕吵醒了梓童。”
皇后表情缓和下来,柔声答道:“臣妾浅眠,夜里总是这样。”
皇帝蹲下来,将怀中的荷包拿出,与之平视:“朕的荷包失而复得,有它就够了,今后无需再做新的。”
皇后如何听不懂皇上话中的含义,微微一怔,却想不出更多细枝末节来,笑着问道:“荷包很是别致,符合满洲男儿的本色,不知是哪位可人儿如此得皇上青眼?”说也奇怪,一旦说出口,她心中的酸涩散去不少。
皇帝没有意识到皇后这句话的严重性,有意打趣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朕从此竟不知梓童也会如此风趣。”
皇后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情状不似是闹着玩的。
皇帝这才反应过来,将荷包捧到她的面前,再次确认道:“皇后果真不识得此荷包?”
皇后接过荷包,仔细察看,上面针脚细密,鹿尾绒毛拼接自然,女红技艺上佳,甚至有些熟悉。然而她全然想不起这个荷包的渊源,无奈地叹道:“恕臣妾眼拙。”
皇帝听罢,心中一凛,苦笑着问她:“所以皇后是想让朕将它换了?”
皇后顺着皇帝的眼光看去,瞥见那未完成的金线荷包,贸然解释恐有掩饰之嫌,便大方认下:“臣妾见此荷包有些旧了,闲来无事,便想给皇上做一个新的,绝无占了可人儿位置之意。”
事有蹊跷,皇帝尚未理清,只好在床沿坐下,柔声安抚她:“朕无他意,梓童莫慌。夜深了,朕今夜要宿在这里。”
皇后顺从地点点头,将被角掀开一角,让出大半张床,羞涩地说道:“臣妾已温好床了。”
皇帝大悦,舍不得她受寒,急忙钻进被窝,再将她从床沿一小块地方捞过来,轻轻抱在怀中。
此时初夏,夜里薄被即可,根本无需温床,二人心知肚明,却都不愿说破。
皇帝享受欢愉的同时,心头警钟大作:这个世界无人引导,只能靠自己摸索,决不能随意行动。但他始终是帝王,如何甘愿被未知的存在牵着走,他定会夺回那些原本属于他的物事,包括他人的情意。
他低头看着怀中沉沉睡去的皇后,抬袖将她额上的细汗擦去,轻声对她说:“别忘了太多,朕怕同你一齐的新事会追不上。”
——这样我才能不计得失,在这个新世界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