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槐起 二(2 / 2)
“齐王虽旧居洛阳,但在封地甚得人心,此去调养生息,卷土重来尤未可知。”谁也想不到,当今朝中三杨之一甘下陋室,请见一布衣公子。“绍先生此言…是说齐王不可回封地?”此言新鲜,杨珧不懂。难道就让齐王留在洛阳,与太子一争高下?
“要回。”
奚绍伸手替杨珧煮茶,实则自己这个时辰早就睡下了,“只是这话只有陛下能说。”
“可朝中除了杨氏和贾氏门下,都并不想让齐王离都,连陛下最近都不在下诏令…”杨珧有些为难。
奚绍自己喝了口茶,看向杨珧的眼中有些倦意,低声道,“齐王之病,诏令医不好,应请太医去治。”
幸亏来见面的是杨珧,一句便听懂了,神色大喜,走时见这天色才有些抱歉的道,“叨扰先生了。”
月色朦胧,送走了尚书令,奚绍闻着这槐花香,少了些困意。
“先生可要睡觉了?”
奚绍见着墨书拿着簸箕在泉里清洗着槐花,俊逸的脸上难得逸出些笑意,也挽了挽袖子。
“今日去了当铺将礼兑了钱币,买了米糕和豆饼,明日去集市先生可要买几方砚石?”
奚绍想了想,以后要解困的时候还多着,便说,“买些好点的茶叶吧。”
这些槐花都是上好佳品,片片雪白无暇,一看就是精心挑选过的。
奚绍修长如玉的手抚在上面,一时失神。
洛阳城内都说奚绍爱槐善画槐,品行一如槐花高洁素雅,谁能知道这是个天大的误会。
奚绍拈起一朵,放入口中细嚼,墨书见了笑道,“如今咱也是能买得起蜜糖的,腌了吃也能入口些。”
“都习惯了。”奚绍摇了摇头,凉薄的唇噙着笑,劳作一会儿后,困意又袭上,奚绍拍了拍手,道了一声“明早在制吧。”
“我觉少!”墨书的圆脸神采飞扬。
奚绍笑了笑,回屋歇着了。
从前贫苦时,先生食槐花米饱腹,绘花卖钱,又捡残花制纸,花都是洗了后在捣,墨书没注意,这车槐花里还有一张纸。
“咦?”墨书从簸箕里筛出一张浸透了的纸。
墨书甩了甩,只见这宣纸上的墨迹早就晕染开了,墨书左瞧右瞧也看不出什么,心道不过是杨贾两家送来的,撇撇嘴扔在一旁了。
下了早朝后,一直告病不离都城的齐王府热闹了不少。
宫里赶来的太医来了一批又一批,都被家丁拦在外面了。
今日杨氏一族并未在朝堂上嚷嚷着藩王离都,反而转了性似的进言让陛下关怀手足,遣太医照应。
有心和齐王一道的大臣也寻不出错处反驳,冒然进言更怕扣个勾结藩王,欺君罔上的罪名,如吃了耗子一样怒视不语。
“皇兄,这是真要赶我走…”齐王萧攸站在庭院内望着院外坐着喝茶的太医,眼神悲凉。
贾褒端着汤盅看着萧攸,突觉王爷的头上生了许多白发。
“王爷宽心…”这几日太医天天来,虽说是皇恩,却也不是没有一探究竟的意思,只是王爷赤诚之心,竟被猜忌至此。
萧攸垂目,只问一声,声音悲戚,“炯儿呢?让炯儿来见我。”
炯儿是齐王府长子。
贾褒还未回应,就见齐王眼一睁,捂着心口直直栽了下去。
“王爷!”
“真病了?”
太医回宫,却是先绕路经过了一道杨府。
杨珧皱了皱眉,有些为难,“若是真病…”
门客中忙有人接茬,“那只怕会一拖再拖,久不离都!”
“齐王之病若是真的,或也可奏请陛下令其退还藩地休养。”
“可绍先生不说齐王不可回京吗?”杨珧道,“齐王颇得人心,藩地又有兵马,此举无疑于放虎归山。”
齐王势盛,无论在哪儿都是人心腹大患,不似太子,在哪儿都没什么用处。
“谁能想到这病是真的!”
等众人愁眉不展之时,太医蒋朝走了出来,“齐王与陛下手足情深,今日急病,不是身疾,乃是心病。”
一直在座上等着门客出计策的杨骏此刻听了点儿新鲜的,前倾了些身子。
“你继续说。”
“这心病有多个传法,传好了会令陛下起恻隐之心,传的不好则令陛下生猜忌之心,这个度不好掌握。”
众人一阵哄笑,语带嘲讽。
“若掌握的好还用得上你?”
帝心如渊,他们这群人猜了半辈子,还用这太医来说。
蒋朝不恼,继续道,“帝心不好揣度,但老夫身为医者,齐王的心病却是看的透彻。”
他转身向杨骏施礼,“齐王之疾,可作锥心之剑。”
众人安静了些。
杨骏饶有兴致的摩擦着胡须,浑浊阴恻的眼睛有了些意趣,“若先生能助太子一臂之力,杨某并不会亏待了先生。”
蒋朝的身子俯的更低,声音却有了底气,“侯爷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