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祁连山人(2 / 2)
“我也常听永昌提起镇抚他言语间虽多着墨他的干叔叔火屠却不难听出来对镇抚大人的情感也很深。”李阎不愿意客套:“不知道莫先生找我所为何事?”
莫后光一笑眼角带出几道皱纹:“这事说来话长老夫我平日嗜酒偏不爱达官贵人家中的黄酒更爱烧曲甭管是绍兴南烧还是杏花汾我都嗜它如命。可唯独关外锦州的士林烧久闻其名不能得见。实在眼馋前些日子听说海运大鳄陈跃武专门从锦州讨了两坛士林烧给上官送行后来才知道这上官是镇抚大人您这个这个……”
李阎回头看了一眼挂在马屁股上的酒坛哑然失笑:“怎么你们都喜欢这个调调。”
“嗯?李镇抚说什么?”
李阎摘下酒坛冲莫后光摆手:“请。”
莫后光含笑点头两人进了亭子。
李阎拔开泥封发觉这金烧酒的坛里还裱糊着一层蘸鹿血的宣纸鹿血已经浸透酒液色泽金黄。
莫后光递过来一柄银质匕首李阎拿它戳破宣纸浓烈酒香顿时四散开来。
飞雷嘶鸣一声两只前蹄咚咚敲着地皮。
李阎见状取了一只海碗倒了一大碗士林烧放到栏杆边上酒液呈淡黄色。飞雷马凑了过来嗅了嗅伸出粗糙的大舌头有滋有味地舔了起来。
莫后光从袖子里掏出两只牛角杯斟满取自己面前这一杯浅饮一口。只感觉毛孔顿张一股火热的回甘从小腹直冲天灵盖身子顿时暖和起来。
“好好啊!”
李阎也拿起杯子尝了两口默默咂摸滋味没有说话。
莫后光端着酒杯:“我听人说这士林烧的酿制要采当年的广宁薏米黑壳儿红高粱拿松花粉来酿工序之复杂丝毫不亚于关内的名酒。”
他满足地叹息一声:“世人都说南酒当属绍兴北酒当属沧州。满朝达官贵人都爱喝沧酒谁能想到不言不语关外一家名不见经传的酒窖却冒头了……”
莫后光突然抬头:“镇抚以为如何?”
“酒么?”
“自然是了。”
“尚可吧。”
莫后光一听这话不乐意了:“陈跃武送您这士林烧可非凡品啊这只尚可而已?我倒想听听李镇抚的高见什么才算是好酒?”
李阎露出回忆的神色:“我曾在琉球与人讨过两瓶太清红云喝那应当算良品。”
莫后光笑得打颤:“镇抚如此英雄的人物喝了些酒嘴上可就靠不住了您是北卫的镇抚怎么会到琉球?何况那太清红云乃汉帝贡酒便是当今神皇帝也喝不到琉球什么人能有这样的好酒?”
李阎失笑:“是我记差了不过要我说天底下的美酒多得是也不独士林烧一家新秀哪一日后来居上也不是你我这样的门外汉干预得了的。哦我说的是酒。”
“自然。”
莫后光有点不太高兴的样子不过很快便摇了摇头:“我不能白喝镇抚大人的酒。”
“哦?”
莫后光醉醺醺地伸出一根手指:“镇抚斗杀猪婆龙王一身业艺出神入化那金山老祖纵然是隐世三妖之首也未见得是镇抚您的对手。只是镇抚听我一句话龙虎旗牌个中凶险并非如此简单而是事涉朝局。莫上乾光洞找那金山的麻烦老老实实交了旗牌下山也不要封赏这样事后绝少不了镇抚您的好处否则咳咳。”
莫后光咳嗽两声。
“李某一介武夫最听不得这样没有头尾的警告莫先生要我信你只凭红口白牙太难了。”
莫后光有些醉了但还是脸色一扳:“那好我虽是唱弹词的下九流但行走江湖自诩也有几分眼力等镇抚到了江西可以验证三件事如若不然镇抚权当老夫是疯子傻子。”
“莫先生请说。”
莫后光压低声音:“我料定九月前后官府势必围剿乾光洞且大胜而归。此其一随后天师道将爆发内乱。太乙阁中有守字辈高功要逼龙虎天师之位。此其二;再之后日本国必然在大海屯兵对我大明虎视眈眈此其三。李镇抚务必在三件事全部应验之前脱身否则悔之晚矣。”
李阎脸色一沉:“莫先生何以说出如此石破天惊的话何况妄议国政已然不是先生的本份。”
莫后光摇头:“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诗。我只是唱弹词的多认识了一些人多知道了一些事可这波谲云诡的朝局我一样是雾里看花。大人物的想法不是我能理解的但镇抚大人驱除猪婆龙王保一方百姓平安火屠义愤杀人除浙江沉珂两把刀掀翻官场流脓你们这样的人。不应当陷入神皇帝天师和太岁天妖的纷乱中。”
他越说声音越小显然醉得昏沉了。
李阎听了静静端详了莫后光一会。
“先生也是个了不起的江湖人多谢您指点迷津。”
李阎解开大氅给莫后光盖上随后站起身一扯晕乎乎的飞雷身上的缰绳牵着它一步步踏出了亭子。
城内的官邸里朱昌运净了手听着手下人的回报。
“那李镇抚只让几个亲近的人还有薛都监他们送了送便出城了几个乡绅的万民伞没送出去。”
“知道了不碍事”朱昌运叹口气其实说起来他对这位李镇抚也不乏钦佩但钦佩归钦佩火屠案牵扯太大很多事他也身不由己。
“对了街对面的面摊有个讲火屠案的闲乞丐给轰走别叫他造谣生事再有下次锁了他进牢房。”
“是。”
这些日子城里都疯传火屠查刀子击杀贪官酷吏是为民除害。到处都有人说类似的评话弹词糖人话本要动用官面力量才压的下去。
差人紧忙出府衙到了街对过果然有一大群人一边吃面一边听一个乞丐模样的人绘声绘色地讲起查刀子如何火烧宝祥泰如何冲进衙门杀了县令在千军中击杀知府……
突然差人一声暴喝那乞丐知道厉害急忙逃窜差人急忙去追连带一些食客也连忙付了饭钱跑的七零八落。
面馆师傅发觉不少人趁机逃单也只能骂了一句晦气摊上只有个灰袍子的老头没动他眼袋极深胳肢窝杵着一只木棍面色倒是异于常人的赤红。
“我说老板。那个叫火屠的后生为啥杀官啊?”
这灰袍老头一开口却是满嘴西北口音。
“你老一个外乡人打听那么多干啥还能为什么?”面馆老板左右看看凑近了低声道:“有当官的缺德呗。”
“哦哦。也是他们改不了。”老头点点头:“火屠火屠……”
他解开包裹放下三枚铜钱杵着木根一瘸一拐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