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里的炸雷(2 / 2)
陈松宝在电话里惊喜地告诉她一条上面新下来的内部土政策:凡副局级以上干部,中级职称以上科技人员,产值超过 0万元的企业负责人,其配偶是农村户口的,如其长年生病,丧失劳动能力的,可以照顾解决其农转非。
陈松宝说:“高芬芬,你只有走这条路了。你年轻漂亮,还没结婚,想办法嫁个这样的丈夫,就有了农转非的资格和可能。当然,这种人没有配偶的不太多,除非是离婚丧偶的,或者有什么缺陷,你要有思想准备。我替你留意留意,一有机会,就叫人来找你。你自己也可以想想办法。不走这条路,要想农转非,很难。真的,高芬芬,我这是为你好。到底怎么走?你自己决定吧。”
接完电话,团长问:“谁的电话,一直打到单位办公室里来。”
她只好说:“我姨夫打来的,他一直要为我说媒,我还年轻,早了。”说着赶紧走出去。她不理睬团长暧昧的目光和不怀好意的关心。
这天晚上七点多钟,一个叫中年妇女突然找到她宿舍。“你们,谁是高芬芬?”她一进来就冲她们宿舍里三个女孩问。
“我就是,你是?”高芬芬站起来迎上去问。
“我是陈。”她刚要说出陈松宝的名字,高芬芬就制止了她,然后示意她走到门外去说。
她们走到门外一个没人的地方,那个女人说:“我叫陆亚芳,是陈松宝局长叫我来为你作媒的。他说他是一个乡办塑料厂的厂长,叫丁伟,三十二岁,刚离婚,家里条件很好。根据上面的新政策,他能帮你搞农转非。”
高芬芬犹豫了。她只有十九岁。两人相差十三年,他又结过婚,还有孩子。她想来想去接受不了。农村里的人对男女双方的年纪看得很重。男的比女的大两三年还不要紧,大三四年以上,就要遭议论:那女的不是有毛病,就是有缺陷。
高芬芬心里非常矛盾。她既想农转非,又想要体面的婚姻。可鱼与熊掌不能兼得,她生下来就没有这个命。
真是太难了,要户口,就没有体面的婚姻;不要户口,又要遭到人们的歧视。她实在受不了周围人的这种目光。她的神经被这种目光刺激得越来越敏感,神经也变得越来越脆弱,一听到有人提户口的事,它就绷得很紧。
她最怕粮站。粮站是黑白身份的检验所,也是“黑人”丢人现眼的地方。每次去粮站买粮油,她都不敢把粮本拿在手里。她的脸这么漂亮,皮肤这么白嫩,而拿的却是黑粮本。这种黑白反差常使人感到惊讶。
陌生人无所谓,碰到熟人就难堪了。
一次,她在粮站排队买油,手里的黑粮本被排在她后面的一个熟人看见,惊讶地说:“啊,你也是黑的?”
高芬芬吓了一跳。连忙将手中的粮本藏起来,却已经晚了,只得红着脸说:“是。”
逢到单位里凭户口领发东西,如肉贴,补助,年货之类,她就苦了。能躲的躲,不能躲的,就阴着脸在一旁咬嘴唇,一声不吭。
单位里个别促狭的人故意拿她开心:“喂,高芬芬,快去领肉贴呀。”
黑粮本是没有肉贴的。她气得脸色煞白,却又无可奈何。那种不阴不阳的声音,那种默默看着她的目光,真的如锥子般刺心哪!
更叫她伤心的是,一次提拔,一次转正,都因她是农村户口而痛失机会。因为她长得漂亮,又多才多艺,聪明能干,县文工团的团员们一致选举她当团支部书记。没想到团支部书记也属于干部编制,干部必须是非农业户口。这是上面规定的,所以没被批准。
后来,团里有三个转正名额,也就是临时工转为集本正式工。她平时工作积极,进步很快,是团里的演出骨干,很有培养前途,理应转正,结果还是因为她是农村户口,没有通过。
也就是说,因为我是“黑人”而被打入了另册,我这一生就没有希望了。每次不被通过,她就要躲在宿舍里呆呆地想,有时还偷偷地哭。
唉,命运不好,有什么办法呢?!
现在,到底要体面的婚姻,还是要非农业户口?这是放在她面前的一个很严峻的问题,她必须作出选择。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这天晚上,她被媒人陆亚芳半推半就地拉到丁伟家来相亲。
一走进丁伟的家门,丁伟就被她美丽的容貌和高雅的气质弄呆了。媒人陆亚芳扯了扯他的衣襟,他反映过来,连忙去泡茶,削水果。
趁丁伟忙的时候,高芬芬默默地观察起来。丁伟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一些,像个三十五六岁的男人。他长方脸轮廓分明,有着饱经仓桑的坚毅和狡黠。身材高大精壮,啤酒肚。眼睛小了一点,但明亮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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