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8 洪武十八年(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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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十八年二月末,天子藉田,不过由于皇帝身体不适,诏命太子朱标代之,这在诸大臣心中已经是很平常的事情了,太子乃一国储君,按照皇上从头到尾的表现,登基是迟早的事情,而平日由于公务少了与东宫来往的官员,此时又多了些许在太子殿下露脸的机会,心里充满了欢喜。
庞煌身为大宗正府宗正和锦衣卫的镇抚司人员也要同去,不过也是一样满心欢喜,因为这样以来,也可以在皇庄内盘桓一些时间,趁机见见临安公主和自己的两个双胞胎儿子,儿子已经会说话了,所以早在几天前就通知了溧水那边,吩咐其做好准备。
藉田仪式完成,太子朱标率领百官巡视了一下皇庄农田,然后吩咐关键诸司官员先回衙门办公,而剩余的则在皇庄内用餐后下午继续。
近午时许,庞煌无事,太子被百官环绕,自己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带了几个亲卫出现在皇庄中心的一所庭院,还未走近,便听见里面传出“仙嗡、仙嗡”的古琴声,亲卫们识趣的止住了脚步,任由驸马都尉往里面走去,显然是早已经在周围布置好了防卫。
但是大家却是都不太紧张,因为这座皇庄已经被赐给了庞煌,平时都是临安公主在这里居住,驸马都尉大人经常过来打理一下,料想也出不了什么事情。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别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还未进院子。就听见从厢房中伴随着琴声传来一曲哀怨的江南小调,庞煌心里有些想笑,是临安公主吗?不知道这首《蝶恋花》是不是故意唱给自己听的。
用手势止住正要行礼的奴婢,示意让他们自行离去,然后悄然走近,在窗棂下站定,想仔细欣赏一下临安公主的歌喉,可是就在此时,突然从里面闯出一个丫鬟。手里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水,正欲往庞煌这个方向走来,却冷不防看见一个人,吓的“啊”了一声,厢房内的琴声嘎然而止。
“拜见驸马都尉,奴婢一时不察,请驸马都尉恕罪。”
那丫鬟仔细看时,却是驸马都尉,连忙将水盆放在地上跪拜。庞煌看时,却见那水中飘着零落的花瓣,有些纳闷,听到房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心知也偷听不成了,便说了一声:“起来吧!”就侧身走进了房内。
“哦,原来是驸马都尉驾到。属下见过驸马都尉!”
临安公主嘴角含着笑。盈盈一礼,眼睛却瞟向里屋。顺着其眼光看去,看见里屋的门帘还在剧烈的晃动着。不由的疑惑的问道:
“初五、初六呢?刚才不是你在弹琴吗?跑到里面做什么?”庞煌笑问道。
“驸马原来是来找初五、初六的啊?”临安公主促狭的笑道:“他们跟着哥哥去看热闹去了,喊都喊不出来,……。”
“那里面的是谁?”庞煌不由疑惑道,他看见自己的妻子手上洁白如玉,绝对不是刚刚弹过琴的样子。
“驸马猜猜看呢?要不要进去看看?”
“不要……进来!!!!”临安公主的话还没有说完,里屋就传来一阵娇叱:“临安姐姐,小心一会我出去撕你的嘴…….。”
“有本事你就出来啊!!!”临安公主笑容可掬,身子却向放在窗下的案几走去,上面正放着一方古琴。
“驸马要找初五、初六,可能要稍等一会了。可惜妾身不能为驸马弹奏一曲……。”临安公主装模作样,好像有些惆怅的说道。
庞煌若有所思,不过看着临安公主好似吃醋的模样,顿时觉得一暖,这是他在宫中所经历不到的温馨,心里顿时觉得有些懊恼起来。
竟然是宋妍儿,他才想起,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他让柳苏来了一趟,但是没有想到两人那么亲热,柳苏竟然不经过自己,将宋妍儿也带来了。
这倒是没有什么,宋濂死之后,已经没有人再追究其中谁对谁错,但是谁也不敢冒着冒着风险去找宋妍儿了,倒是算成全了柳苏和宋妍儿两人,因为宋濂的丧期,宋妍儿一直没有成婚,刚刚一过,庞煌屈指算来,两人成亲竟然还不到半年,心里不由有些懊恼,竟然把这茬忘了。
什么时间要补偿一下二人才好,另外,宋慎也要尽快的给其找个出路,要不宋妍儿还是不会开心的。
想到这儿,才觉得自己有些跑神,连忙稳住并笑问道:“方才妍儿所唱是否晏殊的《蝶恋花》?”
“驸马大才,正是晏殊的《蝶恋花》。”
临安公主欠身答道,听着腔调明显的是对刚才庞煌进房间先问儿子,而不是先问自己的动向而感到不满,庞煌心里暗笑,遂做一副心思深沉的模样,道:
“唉,晏殊之词虽可表达心境,但一样的景色,杜安世的《端正好》却更能唱出了心中伤感…….。”
“驸马如何竟然想到了杜词……。”心思聪慧的临安公主一惊,马上问道:“杜安世的《端正好》却过于忧伤了,莫非驸马有什么难解之事?”
心中暗笑,庞煌十分感叹星爷的教诲,但是表面上却不露声色,接着说:“晏殊的“槛菊愁烟兰泣露”与杜安世的“槛菊愁烟沾秋露”仅一二字之差却意境大相径庭了!”
“是的!然而晏殊的“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与杜安世的“天微冷,双燕辞去”相差就更大了!用词不同,盖因词人心境不同所致呵!”博览群书的临安公主马上被庞煌带进了思绪中,接着又说:
“还有。晏殊的‘昨夜西风凋碧树’与杜安世的‘夜来西风凋寒树’也是一二字之差,却是两重境界。后者尽显悲凉之意。嗯…….。“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与杜安世的“凭栏望。迢迢长路”也是风景迥异呀。”
“公主所言甚是……。”庞煌忍着笑,徐徐说道:“但不知宋妍儿方才在唱词中惆怅什么?难道柳苏没有在皇庄之中吗?”
愣了一下,临安公主才轻笑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柳苏没有一点点功名在身上,怎么能走的进来啊,他如今在咱们溧水的庄园中等着呢”
庞煌岂不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就是在责怪自己不给柳苏一个出身,于是上前一步,刚想说些别的。就听见门帘一响,转过身去,看见宋妍儿头上湿漉漉的走了出来,身上穿了一件淡紫色的小夹袄,下面配的是蓝色的棉裙,显然是刚刚换过的,发梢上的水滴落在衣衫上,瞬间就显出点点水渍,才明白宋妍儿刚刚洗过头。估计自己进来之前还是衣衫不整,听到外面的声音才跑进去换的衣服。
心里想到这个刁蛮女还是基本上没有什么改变啊,不过看到宋妍儿不知是被热气熏蒸,还是因为匆忙而出所以才红扑扑的脸颊。虽是素面朝天,但却少了以往那种小太妹似得刁蛮,红红的嘴唇。翘起的鼻梁,衬托着正在顺着发梢下滴的水珠。竟然构成一幅绝美的天使魔鬼图。
再看宋妍儿那深深的酒窝,庞煌不由喉咙动了一下。“咯噔”咽了一口,差点没有把自己憋的满脸通红,此时又传来临安公主在一侧的那夸张的轻笑,才猛然回过神来。不由有些尴尬。
这可是自己的心腹手下的妻子,竟然让自己走了神,庞煌骂了自己一句,才宁下心神。
这小妮子怎么没有一点点古代女子那样的害羞心理呢,难道她也是穿越过来的,庞煌这样想着,嘴里却笑道:“宋妍儿,怎么头发不干就出来了,初春峭寒,小心不要着凉了。”
“驸马都尉有礼……”
宋妍儿将身子低了低,却没有一丝行礼的意思,径直走了过来,道:“方才听见驸马都尉和临安姐姐在谈什么燕双飞、夜西风什么的,宋妍儿想过来学习一下。”
“莫不是宋妍儿妹妹学成琴技,想在柳苏面前炫耀邀功吧!”临安公主已经恢复正常,看到宋妍儿头发还未擦干就跑了出来,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乖巧的她于是就将宋妍儿最得意的事情说了出来,以缓解现场的形势。
“原来刚才真的是宋妍儿抚琴啊…….。”庞煌装作一脸惊讶,逗宋妍儿道:“此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本驸马初听,惊为天籁之音。还纳闷怎么宫中的琴师被你们姐妹请来,我怎么不知道呢?”
“才不是呢?刚才是…….。”
“妍儿妹妹,你看你的头发还滴水呢?”临安公主抢着拦住宋妍儿的话头,遂道:“外面风大,不要着凉了,要是你真的想让驸马听你弹琴,不如在内房抚琴,让驸马指点一下。”
说着,边走向前朝宋妍儿挤眉弄眼,后者则恍然大悟状,忙连连点头称是,庞煌纳闷的看了看院内,风和日丽,时值正午,那里来的风,但看着宋妍儿前后的转变,就知道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但也不揭破,任由二女作怪。
反正是来休闲的,而且庞煌对于二女的信任也是无以复加,至于背后玩什么花招,想来也不过是小女子的恶作剧之类,有临安公主在这里就算是,也会很有分寸,所以十分放心的就任由她二人在那里自己做主。
宋妍儿唤过两个丫鬟将古琴搬入内屋,随即就闪身进去了,而临安公主则是吩咐着仆从不断的将茶点、水果端了上来。显然是早有准备。
两人刚刚坐定,只听见内房传来“叮、叮”几下调弦声响,随即便传出一阵“叮咚”之声,一曲袭来,唱的却是李清照的《点绛唇》
“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倚遍栏干,只是无情绪!人何处?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
心里暗笑,从还没进门。边听到临安公主在那里唱着《蝶恋花》,现在又听见宋妍儿在里面唱着《点绛唇》。个个都是满腹哀怨的模样,怎么大明的人都喜欢用唱词来表达心中的感情吗?不过庞煌也知道,二女能做到这个地步,在礼教森严的大明已属直接了,心下也有些意动。
顺手接过临安公主递来的一块糕点,无味的放在嘴里咀嚼,听着里面传出的琴声,渐渐的感觉到有些不对来。
不由狐疑的望着身侧的临安公主,想询问。但是又不忍心打断这美妙的琴声,只好偷偷的指指内房内,以示怀疑。
临安公主见状,右手掩着嘴偷偷窃笑,却故意将眼光移向别处,庞煌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内房中肯定还有别人,因为刚才传出的唱词声根本就不是宋妍儿的声音,再则。宋妍儿根本就不是能宁下心神去弹琴的那种人,音乐这东西是靠天份的,从弹棉花到现在的悦耳动听,这个进步也太大了吧。
于是恍然。不过再想,也可能是宋妍儿为了讨好柳苏而做出的举动,因为庞煌知道。柳苏就喜欢弹琴,因为他哥哥是个盲人。所以练好琴技经常为哥哥解闷,对于此。庞煌想通之后,是不会冒然揭破的,那样不是很伤宋妍儿的自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