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诉前事和珅真性情(2 / 2)
直到那一日,松阿泰居然再次出现在卿靖的面前,重又打破了她安静的生活。她心软念旧,见松阿泰混的落魄,便将其收留,却种下了恶果。
原来那松阿泰胡混了多年,不知从哪里得了一种良药,可以让使用之人飘然若仙,由此居然搭上了高恒的关系,得到了高恒的赏识,给他从内务府安排了个管事的差事。
松阿泰重又来纠缠卿靖,高杞碍于他受高恒宠爱,居然并无任何办法,只得忍气吞声,眼瞅着卿靖重陷魔掌而无良策。这也就罢了,不想那松阿泰打听到高恒喜欢成熟女人的喜好之后,居然故技重施,硬将卿靖送到了高恒的面前。那高恒一见动心,竟然要将其纳为九姨太。
这下高杞也忍不下去了,迫于无奈,出个下策,让卿靖回老家躲避,日后再某良策。然后,就发生了河间县城的那一幕。
那卿靖诉说之时,语气平淡至极,仿佛在说他人故事一般,毫无愤懑自卑之色,倒让大家对她生出了好感。加之她见多识广,谈吐间不似大家闺秀一般做作,又不像一般村妇般粗俗,多有豪放之语,有那古侠女之风,众人与之相处,便不因为其曾从事贱业而轻视于她。
现在听她提建议,和珅也不禁心动,瞅了福康安一眼,发现福康安也在看自己,不禁一笑道:“瑶林,俗话说皇帝还不差饿兵呢,我觉的卿靖说的也有道理,反正都是朋友,人家又真心相邀,不若咱们便去她家叨扰几天,想来也耽误不了什么大事!”
“你是钦差正使,自然都是你说了算,不过嘛,”福康安侧脸看了一眼已经换回女装的春梅,冲卿靖说道:“你莫看这人长的俊俏而轻视于他,实际上啊,却是一只披着漂亮皮囊的色中饿狼,哼,老子都暗自懊悔当日为什么要跟他结交了,所以有鉴于此,我也奉劝你小心着点,莫着了他的道。”
有鉴于福康安这些时日从未在行动上轻薄于己,所以和珅听其说自己长的俊俏时并不像以前那么生气,回头看了一眼含羞低头,脸罩红布般的春梅,丢一个白眼给福康安道:“色中饿狼怎么了?孔圣人都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说明这事乃是人之天性。比如说万岁爷,比如说你阿玛,比如说你大哥二哥,说句杀头的,穿着衣服便是道貌岸然,脱了衣服,也就恢复野兽本能了。便是你,莫非整日里便都想的是建功立业,就从不想这男女之情?”
旁边都是至亲至近之人,和珅说话便无顾及,继续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要遵循一个原则,由情及性,由性及责任,我看就算好色,也没什么不好。只叹那些终日流连于烟花柳巷,纵横于胭脂粉阵的男人,其情建立于**裸铜臭之上,未免脱离了圣人教诲,与那禽兽无异了!”
“照你这么说,睡一个女人便要给个身份,那男人还不累死?”福康安典型的封建大男子主义,对和珅的见解嗤之以鼻,不服气的问道,并没看到旁边春梅卿靖妙目中猛泛异彩。
曹雪芹却猛然从椅子上长身而起,叹息一声赞叹道:“善宝至情至性,我曹某人果然没有看错你!”
和珅呵呵一笑道,“芹圃先生又来取笑。比起你笔下的宝玉,我辈皆是俗人——言为心声,能够构思如此超尘脱俗之人,先生境界,已至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之境,我不及你多矣。”
言罢曹雪芹尚未来的及谦虚,就听卿靖一捂檀口轻呼一声:“呀,莫非您便是那《石头记》的作者芹圃先生?妾身真是失敬了!”
曹雪芹身体毕竟初愈,雪起后便受了风寒,高卧车中休养,一切饮食之物皆由子墨照顾,直至今日,感觉身体见好,这才出舱与大家闲话。加之他本就其貌不扬,又久病初愈,气色不是太好,所以卿靖虽然经常见到他,却从未想象过他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芹圃先生,是以花容色变,心中感慨真是人不可貌相。
曹雪芹生性洒脱,闻言哈哈一笑道:“想不到鼎鼎大名的芹圃先生长的如此吧,让娘子失望,真是不好意思至极。”
别人素知曹雪芹性情,还不觉什么,卿靖倒是一怔,忽的扑哧一笑,珠玉簪子颤了几颤道:“难怪听四爷说善宝大爷将神人都请不动的芹圃先生聘做了西席,言之颇有艳羡之色,原来你二人是物以类聚,臭味相投啊!”几日相处,她已知和珅平日里平易近人,绝少架子,恰逢今日诸人兴致皆高,言语间便也少了份顾忌。
和珅一愣,与曹雪芹对视一眼,忽的齐声大笑,指着卿靖道:“卿靖啊卿靖,你果然是个妙人儿。”
曹雪芹也道:“不错不错,凭善宝此时身份,平常人见了,恭之敬之唯恐不及,也只有你这样的妙人儿,才敢如此——我曹某平日目无余子,今日却要交你这个朋友!”
福康安羡慕的看了卿靖一眼道:“善宝倒还好说,这小子只要是美女,都能得他好感,芹圃不同,便亲王之尊,想要巴结他都不可得,你只凭一语,便得了他的友情,传扬出去,不知要有多少人羡慕你了。”
“三爷也来逗我,”卿靖毕竟是女人,三个大男人轮番上阵,不免羞赫,却只一瞬,随即妙目猛眨,盯着曹雪芹道:“前些日子听四爷说先生得了大病,是善宝大爷妙手,才将您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妾身便念阿弥陀佛,将那南海观世音菩萨拜了又拜,不想如今居然能够与先生同船相渡,真是天幸。既然先生也觉与妾身投缘,妾身冒昧,倒要求个近水楼台——那《石头记》我已看至七十六回‘凸碧堂品笛感凄情,凹晶馆联诗悲寂寞’处,后文不知还有几章,可否让小女子先睹为快呢?”
“有何不可?”曹雪芹爽快答应,随即迟疑道:“只是近日心情烦闷,与那写书的情志淡了些,存稿倒没几章,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话题谈到这里,和珅猛的记起临出门时弘昼的嘱托,正要好言相劝,忽听前方传来喝骂声,伴随着铁器撞击,不禁一愣,正要起身,便见春梅不知何时已在舱门处掀开了帘子,顺着空当望去,见原本黑漆漆的河面上火光闪动,几艘大船横贯河面,将运河挡了个严严实实。随即便听蹬蹬步响,船板咯吱,撑船老汉煞白着脸冲了进来,喘着粗气惊慌道:“不好了不好了,几位爷,吃漂子钱的老合(注)来了,我已吩咐小子转向,只是逆流,若那贼人追来,说不得要弃船而逃,各安天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