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人是如何说话的?(2 / 2)
比如平舌音和翘舌音的区分,这两类音所领的字,在古代也是相区分的,即现在在这两类上不同的字,古代也不同。
所以即使不考虑翘舌音是不是古代没有的,这个翘舌音也是汉语的固有成分。
好比吴语、闽语的例子:其中有大量的鼻化元音,这是其他方言里没有的,显然这个语音形式是新的,但是仍然要说这些是汉语的固有成分,因为它们是用来区分固有音类的;比如闽南话里面的“酸”可以念做su,这个鼻化就是其他方言里用以区分sua和suan的不同的。
口语语音总是趋于简化的,往往不同音类会变得相同,即音位合并了。但是出于交流需要的明确性,口语往往会产生新的语音形式来维持不同音类的区分,即产生新的音位。
很多方言里都有这种创新形式。粤语里面介音i/u/y(即拼音u)消失了,为了维持这个固有音类的区分,粤语发生了一系列变化,如长短元音的区分和一系列新的元音。比如有一套a:n-i:n-y:n对应官话里的an-ian-uan(还有其他对应形式,不叙)。又比如前述的鼻化元音。
问:部分官话里尖团音区分的消失是受了满语的影响么?
这个是一厢情愿了,其实尖团音满语是区分的。
事实上,这种区分的名字叫尖团音才是满语的影响:在满文里,代表尖音字声母s的字母是带尖角的,代表团音字声母h的字母是带圆弧的。
即使是现在满语也仍然有尖音,大家可以试听一下察布查尔锡伯族自治县的新闻(锡伯语是满语的方言)。
这种区分的消失,就是前述的口语简化的正常现象。就和很多方言里平翘区分、n/l区分的消失一样。
问:官话里入声的消失也不是受了蒙语的影响了?
同上,其实辅音韵尾(就是入声)蒙语也有。
有人认为,从邵雍的皇极经世里入声和阴声(即无韵尾)相配来看,宋代入声就开始消失了。而且词韵里,不同韵部的入声混押也是入声趋于消失的表现。
何况,官话里入声的这种区分仍然以另一种形式存在,比如全清声母的阳平字(即声母是b/d/g/j/zh/z的第二声的字,如“达”“拔”“白”)除了少数新字都是古代的入声字,韵母是ue的字都是入声字。
按前述,从这个角度上说,官话的入声并没有彻底消失。
问:古代人说的话,应该和xx话一样么?
比如陕西话、河南话,这是一类;广东话、福建话,这是另一类。
前一类是认为语言在千百年里是不怎么变化的,这个显然是错误的。从那些采用拼音文字的语言的语音来看,三百年足以变化巨大,五百年足以造就一门全新语言。汉语自不例外。而且同一地域的人群并不一定有传承关系。这个也可以变,所以操古代方言的人群现在不一定仍在当地占主体,比如衣冠南渡、湖广填四川、江西填湖广、闯关东、走西口等,都极大改变了当地的语言生态。
后一类是同样认为语言在千百年里不怎么变化,不过是另一种表现形式。既然留居人群的语言可以变化,那么迁徙人群的语言也会改变。这涉及到另一个问题。即迁徙人群在新居地不一定占多数,因此他们的口语会受到当地人的冲击。比如一个东北人到四川十年,经常口音变得既不完全东北味,也不完全四川味。比如粤语里那些口字旁的大多数我们不认识的字,都来源于当地侗台语的底层。
问:那古代人怎么说话,我们没法知道了?
精确的肯定不能知道了。但大概是有的。古代人怎么出口,即语音上我们从韵书、韵文、诗歌来考察,辅以语言的普遍变化和亲属语言的对照,不过也只是拟测而已,只能是差不多,不能说就是。
但是,古代的语言形式我们可以知道,就是古代人怎么思考,即词汇和语法仍然留了下来。它们仍然活在书本里。就是说,只从语句上看,我们是知道古代人怎么说的。
这些书一般都不是典籍。众所周知,典籍是用秦汉时代的形式流传的,即之乎者也的文言形式。
(题外话:如果想学习文言文,经典的样本是早孟庄、中史记、晚韩柳。这些比较清晰流畅,基本不使用商周的词汇。教科书例子一个,“夜梦不祥开门大吉”,“宵寝匪贞排闼洪休”,后者就是商周词汇。)
乐府、民歌、语录、闲书一般采用口语体,即当时的人就是那么说话的。
从下面的口语变化可以知道,其实古代共通语和当代共通语(即官话)是一脉相承的。
问:我看到“爸妈”就觉得不像古代说法,爹娘才是。
其实,爸妈才是从古至今的说法。
前面说过语音是不断变化的,一般来讲,音类是整体变化的,即同一类音会发生相同的变化。但是有的字非常常用,变化了让人觉得不适应,因此就没有变化,大体维持了原有读音。
“父母”古代读音和“爸妈”大体相同,但是毕竟古代绝大多数人不识字。识字的人觉得“父母”已经从ba/ma改成fu/mu了,那么ba/ma怎么办呢?用新造的字“爸妈”来对应这个读音。
当然,也有的读音没有新造字,这就产生了不同的读音。
&nuo,而事实上它对应的是amita;
同样的“他/她/它”(这三个古代是一个字)也是。
可能这类字写成新造字,给人感觉不妥吧。但其实“爸妈”在唐朝的韵书里就有了。</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