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041(1 / 2)
半夜,岑卫□□然惊醒。
他感觉自己像是泡在温泉中一样,浑身都热乎乎的,筋脉里像是被神丹妙药抚过一样,旧伤迅速愈合,整个人都说不出的轻盈,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
这是从未有过的状态。
发生了什么事?
急于找出这种引起他身体变化的原因,岑卫东立即拿着手电筒起身,推开门,走到了四奶奶的屋门口。
屋子里静悄悄的,漆黑一片,非常安静,四奶奶应该是睡着了,那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岑卫东百思不得其解,犹豫了几分钟,他决定还是打扰她老人家一次。
他轻轻敲了敲门:“四奶奶,外面突然下雨了,有没有什么需要收进来的吗?”
老年人觉少,四奶奶被吵醒了,拉开门,走到屋檐下,看着不断往下滴的雨水,有点意外:“还真下雨了,也没什么,就一点柴放在外面了,应该已经淋湿了,不用管,等太阳出来,晒一晒就干了。”
“嗯,不好意思,四奶奶,吵醒你了。”岑卫东歉疚地说。
四奶奶摆了摆手:“都是小事,你也是关心我们家嘛。小岑,没事了,去睡觉吧。”
“好,四奶奶,我送你回去。”岑卫东打着手电筒,把四奶奶送回了房间,然后站在房间里感受了几秒。
没有变化,今晚,他站在四奶奶身边,都没有任何的感觉。如果说,今晚的这个变化是四奶奶或是她房间里的某样东西引起的,那离得越近,他的状态会恢复得更好,就跟以往,他挨着四奶奶是一个道理。
可完全没有,也就说,今晚的这种变化,跟四奶奶没有任何的关系。
那到底是什么引起的?
岑卫东走出屋子,站在屋檐下,看着漆黑的天空中不断往下滴落的雨水,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还有,傍晚的时候,天气还好好的,一点也没下雨的迹象,怎么突然下雨了?
不过六七月的天,就跟娃娃脸一样,说变就变,突然下雨也不稀奇。悄悄把四奶奶家逛了个遍,实在找不出原因,岑卫东只能回屋继续睡觉。
他能睡得着,隔了几十米远的陈老三家却乱了套。
陈老三两口子睡得正熟,忽然脸上掉落下一滴凉凉的雨滴,开始两口子太困,翻了个身,继续睡。直到雨水哗啦啦地落下来,几秒的时间,就把他们俩浇成了落汤鸡后,两人这才吓醒。
“怎么回事?外面下雨了吗?”陈老三腿脚不便,赶紧坐了起来,伸出两只胳膊,挡在头上。
梅芸芳无暇回他的话,匆匆忙忙起身,找到火柴,点燃油灯。
灯光一亮,屋子里的状况也显露无疑。雨水从头顶上方破开的洞,麦秆被猴子扒过的地方往下滴落。除了床头,还有床尾、衣柜、五斗柜那边都在漏雨,天上下大雨,屋里下小雨。
顾不得其他,梅芸芳匆匆跑出去,拿了几个盆子回来,放在漏雨的地方,这样雨水滴落进盆里,就不会打湿柜子和地面了。但已经被打湿的被子却是没法用了,床也没法睡,更麻烦的是陈老三现在腿脚不方便,要人搀扶着才能勉强走两步。
陈老三身上的衣服也打湿了。他知道梅芸芳现在心情不好,讷讷地开了口:“那个,芸芳啊,你把我的衣服找一件给我吧。”
梅芸芳憋了一肚子的气,真不想管他。但又怕他回头感冒了,要自己伺候不说,还得花钱。
认命地翻了一件背心出来,梅芸芳丢给他:“赶紧换上,我扶你去小鹏屋里睡,我去燕红屋里,将就一晚,等雨停了,赶紧找人把房子补好。”
“诶。”陈老三现在干不了活,还净给家里添麻烦,声音都小了许多。
等他换好衣服,梅芸芳扶着他,小心翼翼地走出去。
因为要搀扶这么大个人,梅芸芳腾不出手拿油灯,就把油灯留在了屋子里,打算先把陈老三扶到陈小鹏屋里,然后再回来拿油灯。
谁料刚走到门口,一个黑影就撞了过来,差点把梅芸芳撞倒。她被撞得往后退了一步,陈老三也跟着被她挤过去撞在了门框上。
“哎呀……”受伤还没好的腿挤压在门框上,痛得陈老三差点昏厥。
“老三,老三,没事吧……”梅芸芳吓得不轻,瞅了一眼突然冒出来的儿子,没好气地说,“大晚上的像炮仗一样乱窜,睡不着啊,睡不着起来干活,快,帮我将你爸扶到椅子上。”
母子俩合力,把陈老三扶到堂屋靠墙的椅子上,让他坐好。
梅芸芳蹲下身,担忧地看着他:“老三,没事吧?”
那种痛楚过去,陈老三摆了摆手:“没事,就是撞痛了,现在好多了。”
“那就好。”梅芸芳松了口气,回头拧着陈小鹏的耳朵,“大晚上的,你突然跑过来干什么?”
陈小鹏委屈极了:“妈,轻点,轻点,好痛。我屋子里漏雨了啊,床都打湿了,没法睡觉,我才来找你的。妈,你们怎么也起床了?”
“你屋子里怎么会漏雨?”梅芸芳记得昨天,那只该死的猴子一直在她和陈老三住的那间屋子上蹦跶。
陈小鹏以为她不信,嘟囔道:“我咋知道,我睡着睡着,腿上好冷,被冻醒了,才发现,腿上都是水,你看我裤腿都湿了。”
梅芸芳只好拿起油灯去了陈小鹏的屋子里,发现他的房间靠屋后的一处的麦秆,被那些该死的猴子给扒松了。平时看不出来,这一下雨,水就跟着往屋子里渗,越渗越多,最后顺着麦秆往下滴。好在只有床尾被打湿了。
梅芸芳赶紧又去找了一只水桶,放在床尾,接住天上掉下来的雨水。
陈小鹏的房间就只有那么一处漏雨的地方,情况不算严重。梅芸芳让他回屋休息。
陈小鹏不乐意:“妈,床都湿了,怎么睡嘛。”
“你睡没湿的那半边啊。”梅芸芳没好气地说。
陈小鹏不乐意,撅着嘴,小声抱怨。
梅芸芳头痛得很,按住太阳穴:“不睡是吧,我跟你爸去睡,你就在堂屋里坐一晚上吧。”
“不是,妈,妈……”
“叫妈也没用,我跟你爸的房间,床全被打湿了,里面到处都在漏雨,更没法住人。你嫌自己的房间不好,那家里更没地方睡了!”梅芸芳没好气地说。
白天折腾了那么久,晚上没睡多久,又开始折腾,她哪受得了。
陈小鹏听了这话后,骨碌碌的眼珠子一转:“陈燕红的房间没事啊,妈,我要睡她的房间。”
陈燕红的房间在一侧,确实没受损。
大半夜的,梅芸芳也没力气折腾了,她摆了摆手:“要睡你去睡,我跟你爸在你的房间里将就一晚上。”
“好。”陈小鹏蹬蹬蹬地就跑去了陈燕红的房间。
陈燕红被吵醒,当然不乐意:“你都十二岁了,咱们再睡在一起像什么话,而且我的床是单人床,根本睡不了两个人。”
陈小鹏理所应当地说:“那你去傻子以前睡的柴房啊,这个地方让给我。我比你小,又是男的,你该让我。”
“你做梦,你咋不去睡傻子睡过的柴房?你赶紧走,这是我的房间。”陈燕红恼火地说。
陈小鹏直接脱了鞋子跳到床上:“什么你的房间?我是男丁,以后要继承咱们老陈家的香火,这房子、家具,屋子里的一切通通都是我的,我想睡哪儿就睡哪儿。你以后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要滚,也该是你滚!”
陈燕红不服气,去推他:“那也得等我嫁出去以后再说,你赶紧的,让开。”
“我就不让……啊,妈,陈燕红打我。”陈小鹏被抓了一下,立即扯着嗓子大喊。
梅芸芳好不容易把陈老三安置好,累出了一身的汗,没有心情断他们姐弟的官司,没好气地说:“燕红,你大点,你是姐姐,让让你弟弟,去柴房将就一晚上。”
听到这句轻飘飘的话,陈燕红如坠冰窖,感觉浑身发寒。偏偏这时候,陈小鹏还用力踢了她一脚:“叫你滚啦!”
陈燕红没有防备,摔在地上,手擦过坑坑洼洼的地面,擦破了皮,手心里火辣辣的痛。但这再痛都不及她心里的痛。
“不用你们说,我会滚的,一定滚得远远的!”
良久,黑暗中传来了陈燕红的低喃。她爬了起来,摸黑出了屋,去陈福香住的那间发霉的柴房里,抱着膝盖坐了一晚上。
这一刻,她似乎有些理解陈阳的愤怒,以及他们兄妹为何会不搭理陈老三了。
好不容易,熬过这艰难的一夜。清晨,雨渐渐停了,火红的太阳从东边升起,预示着,今天是个大晴天。
梅芸芳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非常愤怒。
大清早,她就出门,找村里几个会修房子的男人来帮他们家修一下屋顶,每次找到人,她都要委屈地哭诉一番:“造孽啊,好好的房子就被这么弄坏了,漏了一晚上的雨,我当初真是瞎了眼,跟着陈老三,一天好日子都没过,现在他摔成这样,没人管,吃饭穿衣上茅房洗脚擦澡全靠我,房子弄成这样,也只能靠我这个女流之辈出来找修……”
听起来是有点可怜。可同情归同情,却没人表态,跟她站在同一战线,同仇敌忾,意思意思地安慰了她几句,答应去修房子,就借口有事把她打发了。
梅芸芳在村子里转了一圈,本来是想以此败坏陈阳的名声。可农村人除了爱说闲话,还欺软怕硬,大家都见识了那群猴子的厉害,陈阳连自己亲爹的房子都敢拆,就更别提其他人的了。
谁愿意为了个不相干的去得罪陈阳兄妹?没看梅芸芳都不敢直接找陈阳赔钱修房子,只能在背后说闲话吗?
梅芸芳最后只能憋着一肚子的气回了家,收拾家里面,还要准备中午的伙食,别人来修房子,不给工钱就算了,总不能饭都不请人吃一顿吧。
请客不要钱啊,梅芸芳只能狠狠心,掏了一块钱给陈燕红,让她去公社,看看能不能买到不要票的骨头和边边角角。
这个事,陈阳早晨起来就听说了。
他看着湿漉漉的地面,弹了弹妹妹的小脸:“还真被咱们家福香说准了,这个雨下得好。”
给梅芸芳长点深刻的教训,免得哪天遇到点事,她又来找他们。分家就是两家人,各过各的不挺好的吗?
陈福香抿嘴偷乐:“谁让他们想欺负哥哥。”
“看来我以后得靠咱们家福香保护了。”陈阳调侃道。他倒没把下雨这事往自家妹妹身上想,毕竟这个事太离谱了。
陈福香弯起嘴角,郑重地答应:“好啊,哥哥这辈子一定会平平安安,一生顺遂的。”
“你还算起了命啊?”陈阳揉了一把她的脑袋,“洗手洗脸吃饭吧,待会儿还要上学呢!”
陈福香点头,端起水杯出去刷牙漱口了。
今天早上,陈阳做的小米南瓜粥,一人一个鸡蛋,还有一碟玉米饼子和泡菜。
等陈福香上桌,他边吃边问:“你们明天就要考试了吧,准备得怎么样了?”
“没问题,哥哥放心。”陈福香信心满满地答道。
她的努力认真陈阳都看在眼里,可自家妹妹到底是头一次上学,第一回参加期末考试。他不想给她太大的压力,于是说:“那就好,考多考少都没关系,还有下学期呢!”
陈福香可不想听这个。她要给哥哥树立一个好榜样,咋能考太差呢。但哥哥明显不大相信她嘛,还是等考完拿分数说话吧。
她点点头说:“嗯,哥哥呢,昨天考得怎么样?”
“还行吧,及格应该没问题。”陈阳要求不高,能拿到小学毕业证就行。
陈福香重重地点头:“我相信哥哥,哥哥,你拿了小学毕业证,有其他想法吗?”
“什么想法?咱们村小学毕业的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不还都在家里种地,大队还来了几个上过初中、高中的知青呢,也一样下地。你小孩子就别操心这些了,安心读书吧。”陈阳当然也想往高处走,但这不是没机会吗?
陈福香扁了扁嘴:“好吧。”
她有点想提当兵的事,又觉得这个事似乎应该跟岑卫东商量一下。
可随后几天,她一直没找到机会,因为她忙着考试、复习功课,两人连面都碰。
等她考完,也到了陈阳出成绩的日子。
陈阳前面因为陈老三摔伤和考试的事请过两天假了,现在也不好为了拿成绩这件小事再请假。正好福香不上学,就让她去拿。
于是,期末考试后的第二天,吃过早饭,收拾好家里后,陈福香就锁上门带着栗子去了公社。
每次期末考试,出通知书的时候,都会开一次家长会,今天也不例外。
对于唯一的儿子,梅芸芳还是很上心的,早早地就来到了教室里,跟旁的家长聊了几句。说着说着,她就看到陈福香进来,走到最后一排的空位置坐下,梅芸芳的脸当即拉了下来。
跟她说话的家长见她脸色不对,侧头往后一看,见是个十几岁的姑娘,诧异地说:“有点眼生啊,这是来给弟弟妹妹开家长会的吗?”
“什么弟弟妹妹,来给她亲哥拿成绩的。”梅芸芳撇嘴说。家长诧异:“不是吧,她都这么大了,她哥得二十来岁吧,还念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