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谢氏(1 / 2)
车内,姜韫拾起一旁掉落的银簪,从袖中取来素帕,轻轻擦拭沾了灰尘的簪子。
锦瑟心有余悸地问:“娘子,您怎么说动侯爷放咱们走的?适才他拦车那模样也太吓人了些。您胆子也忒大了,奴婢瞧侯爷那阵势,生怕他吃了您。”
姜韫闻言,垂着眼瞥见手里簪子的尾端有些微干涸的血迹,有些怔然。
起初当真?是怕得厉害,她身边的男子皆是温文尔雅、知礼守礼的,何?曾见过沈煜那般阵仗?
那一刻也当真?是动了杀心的。
她几次三番地想杀他,他竟然皆忍了下来。
“……他不会伤我。”姜韫喃喃自语。
哪怕心里再生气,也舍不得伤她,顶多在她肩上咬一口泄愤。
她抬手轻轻摩挲着肩颈,将?半掩着的衣襟掩紧了些,盖住白嫩肌肤间细细密密的红痕。此刻已忆不起丝毫痛楚了,唯余若隐若现的酥麻之感。
她将簪子擦拭干净了,重?又簪回乌黑发髻上,垂下眼睫,有些费劲儿地把沈煜那张脸从脑海中挥去。
……
马车一路东去,不疾不徐。
姜韫静坐车中,间或读一读书,头晕了便闭目养神歇一歇。
一路上未遇风雨,走得顺畅,月余便抵达了关东。
车夫在指令下驾车直奔城南的谢家,并未在城北姜家停留片刻。
谢家在收到姜禄的手书后便一直候着她了,马车刚一停在谢府门前,守门的小厮便立马进去通报。
不多时,谢家二爷和夫人出来迎她,她一下马车便对上二舅和舅母和善的笑面。
“娇娇!可算等着了,你外祖母连着念叨好些日子了,日日盼着你来呢。”二舅母刘氏一面道一面挥手示意府里的小厮侍女去接姜韫的行装,又见姜韫面色稍显疲惫,不由又道,“从京城一路过来舟车劳顿可累着了吧,快进府来好生歇一歇,瞧这小脸白的。”
她言及此又忍不住感叹:“一晃好些年了,上一回见你,你约莫才十来岁,那会儿便瞧得出来真真?是个美人胚子,如今这打眼一瞧,竟险些叫你舅母不敢认了,出落得真?是水灵,跟天上的仙子似的。”
姜韫莞尔,莲步轻移,上前去福身见礼,轻声细语地答话接话。
她对谢家人的印象其实并不太深,自乱世战事频起,几乎再未回过关东了,只记得儿时曾跟着母亲在谢府小住过一些日子。记忆里外祖父是个不苟言笑的读书人,外祖母总是笑眯眯的,待她极好,舅父舅母们也总是和和气气的。
她总觉得谢家比姜家要有人情味儿。
一番寒暄后,姜韫被引进正堂去拜见谢老太爷和老夫人。
谢老夫人隔着老远瞧见她过来了,有些激动,被侍女搀扶着站起身来去迎她。
她脚步颤巍巍的,姜韫忙不迭去扶她。
谢老夫人眼眶微红,有些语无伦次:“娇娇,真?是娇娇来了,好些年没见了,长这么?大了……你和你母亲长得真?像!”
姜韫闻言鼻子一酸,扶着她重又坐回上首,尔后微退几步,给外祖父和外祖母一一见了礼。她刚一站直了,又被外祖母拉到跟前去。
谢老夫人絮絮叨叨的:“这么?见外作甚?也不嫌累。你这孩子从小便忒讲礼数了,早先你跟你阿娘来谢府,才四五岁的年纪,那么小的人儿,规规矩矩的,礼数比大人还周全,瞧着让人心疼。你阿娘打小我也没拘着她,性子活泼得很,嫁去了姜家便整个人沉静下来,也不知是怎么教养你的,丁点大的小孩子正是胡天胡地玩的时候,偏你安安静静的,连一句多的话也无,还以为你在姜家受欺负了呢!”
姜韫闻到她身上有浓重?的苦涩药味儿,眼睛有些涩,浅笑着劝慰她:“姜家府里底下人皆怕我呢,哪敢欺负我?就连叔叔婶婶也不敢给我脸色瞧的,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阖府指着他官运亨通过日子,我是他嫡亲的独女,岂能受了欺负?别说在姜家了,就连整个京城放眼望去,也没哪个有胆子能欺负到我头上。”
“你阿娘当初也是这样的话!可长眼睛的都瞧得出她过得不好,那么康健的人儿,死得那么早……”谢老夫人说着,忍不住落了泪,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了。
堂内众人忙劝,七嘴八舌地宽慰她老人家。
“这么?高?兴的日子,作甚哭哭啼啼的?”谢老太爷无奈道,“赶紧让外孙女儿好生歇歇才是正经,晚上再一齐用膳。”
谢老夫人缓过神?来,也觉此言有理,又温声问姜韫:“娇娇这一路上没饿着冻着吧?肯定是累坏了,我让你二舅母把你阿娘出阁前住过的院子给收拾出来了,你去瞧一瞧,若是有不合心意之处,只管说出来。”
姜韫连声道了谢,退出正堂后,跟着二舅母去瞧要住的院子。
谢府不算大,但胜在雅致,一路行来赏心悦目。
刘氏路上絮絮说了些府里的情况。谢家大爷和夫人打去年便去外地上任了,逢年过节才能回来一趟。谢老太爷早几年便荣退了,如今身子骨还算硬朗,然谢老夫人却是一年差过一年了,整日里喝药。
长房一家在外地,二房有一子一女,儿子在书院里读书,课业紧,甚少回府,女儿则马上要出嫁了。
“府里委实冷清了些,你一回来,老夫人别提多开怀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便多住一阵,有什么?的缺的短的只管和舅母提。”
姜韫含笑应下。
“你这孩子,瞧着真?让人欢喜,知书达礼的,处处都妥帖,也就姜家那样的底蕴才养得出来你这一身的矜贵。”刘氏头疼于自家散漫惯了的闺女,觉得女郎懂规矩、识进退才好呢,毕竟不能养女儿一辈子,等嫁了人到了夫家被磋磨了那才没处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