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无人(1 / 2)
不知谁曾对傅昭说过这样的话:世上最可怜的是人,最可怕的也是人。
傅奶奶白发苍苍,因长期食不果腹,她的身形更加佝偻,她拧着小脚,颤巍巍扶着影壁道,“什么卖不卖的,二丫头是去当主子奶奶,你们一家且有富贵日子过呢。我也不要金啊银的,给我装一车粮。”
“做梦!我还把话撂这儿了,我就是一把火烧了,也绝不给你一粒米!”杜氏双眼冒火,充满恨意的一句从牙齿缝里挤出来,冷飕飕地叫人浑身起栗。
傅奶奶喘着粗气说:“我是你婆母,不给我粮,你就是……忤逆、不孝,我去官府告你去。”
傅昭一反常态,在旁讥讽道:“您尽管去告,正好我们掰扯掰扯,我爹娘怎么不孝?敢情之前给您的粮食都喂狗了!大伯让您豁出老脸讨粮食,他躲在后面捡便宜,他可真是‘孝顺’啊!”
夹枪带棒一番话,傅奶奶气得几欲昏过去,扯着嗓子喊傅老爹,但无人回应她,看着杜氏手中那明晃晃的菜刀,傅奶奶到底不敢轻举妄动,阴毒地盯了她母女二人一眼,恶狠狠说:“老天有眼,早晚你们要遭报应的!”
老天何曾长过眼睛,傅家没人把这话放心上。
赶跑了傅奶奶,傅昭还没来得及坐下喘口气,就看到张里正揣着手,带着几个村民,迈进门就问:“你家又有粮了?大家乡里乡亲,逢此天灾,理当携手共度难关才是……”
这冠冕堂皇的话听得傅昭无名火起,倏地转身抽出门栓,“咚”地用力往地上一杵,冷冷说道:“里正大人说的不错,您是咱村里吃官粮的人,理应做出表率,不如把您家小孙女也卖给刘家,换车粮食分给大伙儿吃!”
张里正从没受过别人这般的奚落,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但他毕竟老于世故,渐次镇定下来,摇头叹道,“三丫头你不懂什么叫人情,别人有难处你不帮忙,等你有难处的时候,别人又怎会帮你?”
“这话说得太可笑了,您自己摸着良心问问,这村里谁没吃过我家的粮?我看你们是抢粮食抢上瘾了!”傅昭声音哽咽,强忍着没让泪水滚落出来,咬着腮帮子说,“总之两个字——不给!您若是想抢,咱们就衙门里见。”
张里正眼皮一闪逼视道,“三丫头,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何时‘抢’过你家粮?不要仗着你家和刘员外搭上关系,就胡乱攀咬别人。”
一听这话,傅昭反而气笑了,非是局内人,何解其中味?
她用白亮亮的目光盯着张里正,嘶哑着嗓子说:“光脚不怕穿鞋的,我无牵无挂,逼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张里正不由暗惊,上下打量她几眼,捋着胡子干巴巴笑了几声,挥袖而去。
杜氏奇怪,他如此干净利索走了?
傅昭解释道:“但凡当官的,都恨不得官儿越做越大,别看他只是个里正,也舍不得咱们这个破瓦罐去碰他的金饭碗呢!”
杜氏似懂非懂,但好歹无人再来强行借粮,是以安稳过了几天日子。
腊月十二,黑黢黢阴沉沉的夜空下,万物似乎都在寒冷的黑夜中冻僵了,连日的西北风停止了吼叫,一切显得那么寂静,静得让人毛骨悚然。
一阵沉闷的,让大地发颤的,如滚雷般的声音,透过漆黑的夜色隐隐传来,惊醒了痴坐的傅昭。
她爬上房顶张目远眺,只见皑皑雪原中,一行二十多人,骑着马轰隆隆直奔自家而来。
铁蹄下,大门如窗户纸般,轻而易举就破了。
土匪!
为首的是一个身着翻毛皮袍,黑塔似的大汉,满脸横肉,手中的宽背大刀抖得哗哗山响,不耐烦道:“把粮食交出来,老实点,别让爷爷我动手。”
傅家人惊疑不定——他怎么知道自家有粮?余者挥着手中兵器,口中呼呵呼呵乱叫,在火把跳跃的光亮中,就像一群地狱恶鬼,疯狂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