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宝山满回(1 / 2)
到最后,向来给人以不食人间烟火之感的移花宫少主连热腾腾的面汤也大多咽入口中。
虽然觉得他应当是饿得狠了,才会半点不挑剔,不过自己做出的食物这样受欢迎,总还是会令人生出几分骄傲欣喜来。
在心上人不知掩饰的灼灼视线下,心中局促面上却好似无所觉的花公子终于抬起头来,语气格外轻缓:“这大概……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一碗面了。”
少女明亮的双眸盈满了笑意:“那我猜,移花宫大概是很少准备面食吧……”
她一边伶伶俐俐地收拾着碗筷,将它们放到水池子里去,一边同他闲聊:“你是不是只有过生辰的时候,才会吃碗长寿面?”
“长寿面……是什么?”他有些讶异地反问,又默默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是何月何日……姑姑们从未与我说起过,她们收养了我,应当也是不知晓的罢。”
心兰微微蹙眉,很快又释然:“长寿面就是过生辰时候要吃的面呀,很长很长,一根就是一碗呢。唔……放在别人身上或许有些奇怪,但放在移花宫的花公子身上,什么事也都能理解啦。”
她一边说话一边做活,手脚麻利得实在不像那个平日里颇有几分娇憨惫懒的姑娘。
——却很有几分操持家务的贤妻良母的模样了。
花公子哪里舍得铁姑娘一个人劳累?
恨不能什么事都自己替她做了才好。
只是他进厨房是第一次,帮着洗菜切菜是头一回,洗碗筷杯盏更是前所未有……这些微末琐事,纵然是他博览群书武功盖世,也是全然无用的。
此时花公子虽然也挽了袖子想帮忙,却只被铁姑娘嫌弃碍手碍脚拖慢速度,将他不客气地推到了一边,最多只指挥他再到缸里舀些清水来。
向来游刃有余的翩翩公子生出一丝被心上人挑剔的无措,却也很听话地去另一侧角落的大水缸处查看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连这么点小事都无法办好。
揭开木盖一瞧,葫芦做的水瓢静静沉在底部,只余浅浅几寸深的积水罢了。
心兰探身而望,果见那处角落的地面湿漉漉的,漫出了好大一滩深色……碗筷定然是不打算也不能够再洗下去了,只愁自己沾了油星的手,怕是也没有清水洗净了。
仔细打量之下,花无缺俊美的玉容染了层阴霾:“刚才竟未发现,这水缸破了个极小的洞,一直在往外渗水呢。”这般巧合,恐怕是人祸了。
他又弯下身去,盛了满瓢清水,返回时半滴未洒。
心兰乖顺地伸出手去,由着对方垂了眸,极缓慢又极认真地帮着她将一双柔荑洗干净。
这个人做事,总是这样一丝不苟的仔细……被他这样专注地盯着,铁姑娘保持着伸手的动作不敢乱动,脑子却很活泛。
——他刚刚洗菜叶子时,好似也是这么个神情。
琢磨着自己可能是白菜成精的铁姑娘如是腹诽道。
两人一致倾向于这件事应当是江玉郎捣的鬼,谁让对方刚刚表现鬼鬼祟祟又有充分动机呢?
只是如今逼问求证也是无用,也没什么好追究的了,重要的是他二人之后的打算。
“铁姑娘,原本我是希望你在此多休养两日,养好身体再出地宫。如今……明日我便叫萧咪咪带我们出去,只要知道出路,我用轻功带你上崖并不困难。”
他的语气丝毫不沉重,显然胸有成竹。
熟知奥秘的心兰也觉得眼下根本不算什么难关,反而是难得的机缘。
只是她语气却有些发愁,还轻轻跺了跺脚:“我总觉得他们都不可信。恶名在外的萧咪咪,真能那么好说话么?江玉郎呢,亦是小奸巨猾,不知道还会盘算什么坏主意……这两个人相争,不撕个你死我活才怪,很容易就会牵连到我们的。”
花无缺瞧着少女苦恼得不得了的神情,又是好笑又是爱怜,最终也只是柔声道:“……莫怕,有我在。”定不教你再受半点伤痛。
移花宫少主其实是个可称自负的翩翩公子——他当然有足够的资本自负,且这与他温良的风度也并不冲突……
有种人天生就仿佛是应当骄傲的,他纵然将傲气藏在心里,他纵觉骄傲不对,但别人却觉得他骄傲乃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之事。
但这旁人面前温和疏离的花公子,到了铁姑娘面前,便是百转千回绕指柔,一丝一毫的孤高冷傲都不会显现。
——高岭之花不可攀摘,他却俯首折腰近佳人。
佳人抿唇望过去,两人视线交汇,胜过千言万语赌咒发誓……
此时此刻,没有心的姑娘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心分明是……跳得砰砰作响啊。
他眸中缱绻万千,她眼里水光潋滟。
半响,铁姑娘长睫微颤,不太好意思地侧过了身,嗫嚅道:“花公子三番五次地救我……我,我实在是……无以为报……”她无意识地将脚尖点着地面,少见地口齿都不伶俐起来。
他没有再回什么“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之类客气又生疏的套话,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昔日在下目之所及,恰为心之所向……不敢亦不愿奢望姑娘的报答,只盼……终至所归罢了。”
花公子教养使然,总以含蓄为美。铁姑娘听得似懂非懂,只是装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