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春(2 / 2)
阮蔓本身就白,受过惊后,整张脸都是惨白的。她转过头看向刘睿阳,他的衣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沾上了孟野的血。
刘睿阳从没见过这样的阮蔓,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失魂落魄。
记忆中的阮蔓总是性子温温吞吞的那种,安静,话不是很多。一开?始总是给人一种很高冷的错觉,其实就是不太爱主动和人交流。有时候她明明什么都没说,但和她对视的时候,她的眼里是有很多情绪的,像是已经和你说了很多。
但今晚她的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像两颗棕色的玻璃珠嵌在眼睛里。
毫无生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
阮蔓终于开口说话,因为很久没喝水,声音有些嘶哑。
“言语暴力算吗?”
“如?果那算的话。”
“那就应该有吧。”
“是我罪有应得。”
“高一的时候,在杭城二中碰到过一起打架事件。当时闹得很大,上过新闻。”阮蔓低着头,她的语气很平淡,平淡到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但她浑身都在止不住的发抖。
“我是那个事件的唯一目击者,和往常一样放学。那天我抄的小路回家,那天我爸爸来杭城看我,我很急,急着回家,我才抄的小路。”
即使事情过去了半年了,她还是没法忘记那双眼睛。
那双向她求救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她分明也在孟野的眼中看到过。
她是怎么注意到的孟野,大概是,那天在操场。她回头看到他的那一刻,他微扬的嘴角和眉眼。
有个声音和她说:“他在深渊里,你得去救他。”
阮蔓吐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说。
“小路里有一条巷子?,经常有混混在那里打架。那天,我听到了打架的声音...我并不是很关心这些,因为我在一个学校呆不久。但我看了一眼,是同校的学生。他看到我了,对应该是看到我的,后来我就没再看下去了。”
“他当时分明想让我救他的..但我没有。”
“第二天他没来上学,班主任说,他死了。新闻里把这个归结为意外死亡,没说我们学校,也没说他的生死。杭城二中是省重点,是不会允许有这样的事影响学校声誉的。”
“但校内人都知道..他是被刀捅死的。”
“我是唯一的目击者,学校想压下来这件事,因为是放学后发生的,学校理应没有任何责任。但他们怕家长闹事,所?以想赔钱私了。但那个同?学的父母找到了学校,我没法看到别人的父母掉眼泪,杀人就是要偿命的。所?以我说了。”
“然后?然后就被千夫所指,为什么看见了却不救他,又?为什么不打110报警。我没有解释的余地,因为我只看到了一群人围着他,后面的事我什么都没看见。”
刘睿阳蹙了蹙眉,高一那年,他们是听过这个新闻的。这个新闻当时很轰动,张蕾还特意把他们几个叫到了办公室警告他们。
他们没当回事,不过的确有传闻说那个学生被刀捅死了,还听说有目击者,后来只记得学校又辟谣了,传闻就淡了下去。
“后来学校还是压下去了对吧”
“学校说已经翻篇了,就不要再计较这些了。”阮蔓声音很轻。
“那些人没抓起来?”
“没有。”
“那个受害者的父母怎么不帮你说话?”
“她们为了多讹点钱,和学校达成了共识。”
刘睿阳看着阮蔓,她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但依旧仅仅攥着自己的双手,手背上被勒出一条条红印子。
“所?以..你转学是因为这个?”
“我妈妈挺忙的,没时间管我。而我想换个地方调整心态,在杭城好像随时随地都活在别人的言论中。好像无论我说与不说,都是错。出于善良我说了实情,但并不是你给出去的所?有善意都会绕个圈回到你身上。我只是突然明白了,原来无所?谓的善意换来的是引火上身,在金钱面前,真相是什么也并不重要。”
“但如?果能回到那一天,我还是希望自己能勇敢一点。”
阮蔓知道自己在逃避些什么,她也知道她最终还是要回到杭城,但是她就是想短暂的逃离,逃离她所?见到过的一切。
如?果可以,她想勇敢一点。
勇敢的打110。
勇敢的冲上前?去制止一切。
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她只能用她的方式来逃避这已经发生的一切。
“都能过去的。”刘睿阳说。
“嗯。”阮蔓应了一声。
如?果过去了,她不会来桥城,也不会遇上他们。
更不会遇到孟野。
“孟野的家属在吗?病人已经推去病房了,3021床。”护士从急救室出来,朝走廊里喊道?。
“来了。”刘睿阳站起身,他看向阮蔓,“孟野没事了。”
病房里,孟野安静的躺在病床上。
他身上带血的衣服已经被换成了病号服,条纹状的病号服穿在他身上也好看。阮蔓在门口停住了脚步,走到门口,她才突然间没了勇气往里面再迈进一步。
像是听到了动静,孟野睁开?了眼,他看向病房门口。
刘睿阳和阮蔓站在那儿,像两尊雕塑。
“过来呀。”他笑。
病房里只开了一盏小台灯,暖黄的光照在孟野的脸上,原本有些锋利的脸庞显出了一份柔和。
阮蔓朝孟野走过去,他好像是整间病房里唯一的那一抹光亮。
她不仅是朝他走过去,更像是朝光走过去。
孟野听到她轻轻地说。
“孟野。”
“幸好你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