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折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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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绥陪苏戈赶到淮陀山疗养院时,苏铖已经恢复了平静。
谢绝任何人进入的空荡康复室里,脸色苍白的病态少年坐在轮椅上,背朝着门口,眼前的明亮的落地窗外万物明朗,楼下草坪嬉笑奔跑的孩童青春可爱。
走廊里,护士小声和家属说明情况:“很?多病人在康复时也会有这样的情况。心?理上接受不了现在的状态,在重复锻炼动作时出现急躁、愤怒的情绪。但苏先生他……比任何人都要反应激烈。”
不同?于苏戈能安静地听医生阐述情况,冬绥感性得更为直接,别开脑袋不愿意看,难受地感慨着:“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冬绥和?苏家姐弟同?龄,打小一起长大,自然最了解。
即便后来池彻的出现,即便有年长两岁的裴敬颂做对比,苏铖始终是他们这群人里最耀眼的存在。
对待熟人性格上有苏家姐弟都有的就热情与张扬,处事上是比姐姐苏戈那女孩子偏优柔寡断的性格更凌厉苛刻的精益求精,而且在池彻出现后,苏铖较劲地学会了他身上傲慢冷漠的Bking气质。
冬绥想到了,苏戈当明星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个女版苏铖。
傲慢、苛刻、力求完美。
一旦犯起倔来,简直油盐不进。
康复室的门被推开时,窗边的少年敏锐地听到了声。
苏戈在他抓住旁边的拐杖摔过来时,急忙出声:“小铖,是姐姐。”
少年稍稍侧头,瘦削病态的脸在阳光下白得透明,瞳仁的颜色极淡。
见苏戈走近,少年按在拐杖上的手指微微收紧,单薄的身体无意地往远处挪,恨不得把自己这幅窝囊样子藏起来。
不同?于苏铖因为自卑而形成的敏感,苏戈体验过数种人生,共情过数情感,对情绪细节的分辨与理解同样敏感。
她眼睫颤着,佯装没看出苏铖的脆弱,故作轻松道:“我下周要去外地录制节目,大概一个月时间,你手机记得开机,我会拍漂亮的照片给你。”
苏戈嗓音堵着,应了声好。
过了会又问:“姐,你为什么做明星?”
苏戈怔了下,似乎没想到所有人都在关心这个问题。她张张嘴,有些不知道如?何作答,试图搪塞道:“当演员好玩啊,可以体验不同?的人生,感受不同?的悲欢。”
苏铖很?认真地听她说,做好了听她展开讲讲的准备。
苏戈捡过旁边的软垫,搁在苏铖的旁边坐下,扯了扯垂落的裙摆,让它呈一种非常漂亮的铺开的形式。
“我演的第一部电影主角是个校园霸凌的学生,”她迎着明媚的阳光,冲苏铖笑了笑,“你知道的,你老姐我可是从小善良到大,最讲义气也最善良,哪里做的来那种拉帮结派的大姐大。进入到角色的状态费了些时间,但整部戏拍完时,我有种重生一次的恍惚感。那感觉令我找到了演戏的意义。”
“我第一次吊威亚时,腰腹到大腿都被帮着威亚带,拍一整天戏,全是青的。”
“我印象最深的一场戏是一部武侠剧,雪夜,我叛出师门,在茫茫大雪中从山门离开,一骑绝尘,千山如黛,这样的场景要一个长镜头拍下来才好看。当时剧组经费有限,为了追求场面的漂亮,便用了真实的雪景。八秒钟的戏,我拍个八个小时。为了上镜漂亮还不能穿太厚的衣服,我就差在斗笠下面浑身贴着暖宝宝了。”
苏铖似乎很?爱听她说这些事情,眉眼逐渐温柔。
苏戈跟着心?情也好了:“你看,我做演员间接地替你体验了这么多种人生,你是不是觉得物超所值?”
苏铖一言难尽地盯着她,想了想:“我觉得有些亏了。”
苏铖这句话略带感伤的语气令人一时分辨不清是在说谁亏了。
苏戈抿唇:“听说向宁鸣给你带了游戏机和电脑,我觉得很?不错。身体暂时没法恢复到正常人,至少智力上可以先拼一拼。”
“苏戈!我是病号!你对我说这样的丧气话不觉得很?过分吗?”
苏戈幼稚地做鬼脸:“你真的令人很?无语,拿你当病号吧,怕你禁受不住现实的打击,心?里窝着气;不把你当病号吧,你自己倒还拿乔起来了。”
苏铖:“病号内心?敏感又脆弱,就是这样的。”
苏戈:“是是是,你有理。”
苏铖:“诶对了,你那晚去哪了?”
话题终结,时间凝固。
那晚是哪晚。苏戈当然知道。
八年前的记忆对于一个普通人而言可能正被逐渐淡忘,但对于在病床上昏迷了八年的苏铖而言,这是最深刻的回忆。
“和?池彻约会去了。”苏戈嘴角玩闹的笑意还没完全敛走,嘴角将?要放平时突然高高地翘起,毫不避讳地脆声道。
她鲜少向别人提起那晚的事情,好像从那天起,她和池彻便开始了无穷无尽的争执,因为各种不同?的原因,在任何不合时宜的场合,一直到他出国,一直到两人分别。
“你们在一起了?”苏铖表情严肃,似是惊讶,又像是生气。
苏戈有些意外苏铖为什么对池彻敌意这么重。
苏铖明白苏戈方才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疑惑,率先解释道:“只要他对你好,我都可以。这个向宁鸣,竟然一直没跟我提。”
“也不怪宁鸣。”苏戈说,“你出事没多久,池彻便出国了。前不久刚回国。我们也没在一起。”
“你当时没跟他一起出国?”苏铖迟疑地问,“是因为我吗?”
“干嘛这样盯着我?”苏戈逮住苏铖愧疚的目光,澄清,“不是因为你。是池彻这人太混蛋了。”
苏戈呵了一声:“你现在才这样认为啊。”
“……”
苏戈觉得自己应该拿出对待病号的仁慈来,起身,抚了抚衣服:“我推你出去晒晒太阳吧。”
“少管本少爷的事。你替我把护士叫进来,为了免得你被混蛋拐跑了私奔,我要抓紧做康复练习了。”
“略!”
插科打诨的一番聊天后,苏铖的心?情看上去好了不少。等苏戈把护士叫进来,苏铖不知和小护士说了什么,对方立马受宠若惊地摆手。
接下来苏铖耐心?地配合着剩余的康复练习项目,不再有丧气和?抱怨。
隔着门上的毛边玻璃,苏戈看了几眼便离开,只有她知道自己转身时眼眶发热,有泪水落下来。
过去的苏铖身体素质特别好,打小被苏鹤清丢在部队里,犯了错最常见的体罚是让苏戈坐在他背上做俯卧撑,苏戈优哉游哉地坐在他背上从《三字经》一直背到《阿房宫赋》。
别看他瘦弱高挑的一根竹竿,单手便能将苏戈抱起来。
对过去的他印象越深,看着他今天这幅病恹恹的状态便觉得难受。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高中时苏戈统共没住几天宿舍,后来在池彻那蹭了几天,便一直住在家里。早晚上学有警卫员接送,车开得稳稳当当,甚至能将路上的时间控制的非常统一。
那天是个意外。
在一大早被苏铖用一旁掺了酱油醋等调料的“极品”可乐戏弄意识到今天是愚人节后,苏戈跃跃欲试地抱着手机忐忑了一上午,给池彻打了个电话,用一副当前形势颇为严重的语气说道:“池彻,我觉得我早恋的事情瞒不住了。”
池彻上大二,就读的央大距离苏戈所在的四中小半个北央城,作息时间也不一样,但他还是在响铃一声后便接了电话。
“嗯。”
苏戈看着这个孤零零的猜不出任何情绪的答复,心?里没底。
腹诽的内容在“那我们主动公开吧”和?“你一定会帮我和?家里隐瞒的吧”这两个方向上纠结。
“那——”
苏戈刚开口,便被池彻打断:“苏戈,马上就要二模考试了。你文化课复习好了吗?”
苏戈是艺考生,四月前的大部分时间辗转各大高校参加考试,因为备考时间有限,一模成绩勉强能看,但比起苏铖那可是差了不止一点。苏戈哦了声,嘀咕:“我不高考也可以的,本来就是要跟你一起出国的。”顿了下苏戈强调道,“政史地几科拉分严重,但我英语149。我已经报了这个月的托福考试,肯定不拖后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