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1 / 2)
月似银钩,洒下清辉,府内各院灯火高悬。
光影重重处,水波粼粼间,有一亭水榭独立在湖心。
水榭四面有竹帘垂挂。夜风拂过,竹帘晃动,隐约可见其中一坐一立的两个身影。
“小姐,风大了,回去吧。”
引玉终是耐不住性子,开口劝解。
沐祁归闻声一动,恍然抬头,才发现月上中天,已经入夜。
她借着月光,侧身去看引玉,见引玉鼻尖微红,面上惨白,于心不忍。
这丫头在榕雪苑就一直绷着身子,半刻不敢松懈,这会儿又陪着她在湖边吹冷风,只怕难受得紧。
沐祁归刚想起身回去,忽而瞥见亭外闪过的一片月白衣角。
她心底一跳,坐定下来,不着痕迹道:“引玉,我想凭栏赏月,你回不归轩给我拿条披风,再取壶好酒。”
引玉面露难色,“小姐,您大病初愈,还是别……”
她见沐祁归无动于衷,便知多说无益,主动停了话茬。
她家小姐何时听过劝?
引玉无奈地退出水榭,沿着九曲桥往不归轩走去。
待引玉没入暗夜,竹帘一动。
缕缕光华泻进,泠泠月色浸润。白衣上的银丝暗纹璀璨流光,撞入沐祁归眼中。
沐祁归微仰起头,那宛如神祇的男子戴着银质麒麟面具,淬了刺骨冰寒的眸子深邃幽沉。
沐祁归唇角染上笑意,“师父。”
沐祁归的师父名唤“离宴”,是个身份不明,查无此人的江湖中人。
虽说师徒数载,依旧知之甚少,但在教过她的众多人中,沐祁归只认离宴一人为师。
说起他们的相识,那真可谓是一场闹剧……
沐祁归七岁那年,方学了个一招半式,性子顽劣又不可一世,一心想要去外面寻人比试。
结果好不容易换了男装,溜出镇国公府,还没出遂平大道,就被人骗进了赌坊,不过一炷香,便输光了身上所有值钱的物件。
沐祁归也是年轻气盛,认定赌坊与骗子沆瀣一气,不听解释直接砸场子。
后来,是离宴出手,将沐祁归拎着领子扔了出去。
沐祁归那时初生牛犊不怕虎,打输了不忿,缠上离宴就不放,扬言迟早有一天会打败这个戴着面具不敢见人的家伙。
后来,沐祁归回府勤学苦练了一个月,再次偷偷离家,去赌坊挑战离宴。
可离宴并不在赌坊内,也没人说得清楚他去了哪里。
沐祁归并不死心,一逮到机会就跑到赌坊对面的墙根处蹲守。
直到半月后的一日,离宴又一次揪着沐祁归的领子,将她扔回镇国公府附近的遂平大道。
不死心的沐祁归,瞪着离宴远去的背影,放话三月后必会卷土重来。
但几乎没什么反转,三个月后的沐祁归败得很惨,并且还被赵氏抓到,锁进不归轩。
究其原因,是不归轩内人多眼杂,泄露了沐祁归的行踪。
也是从那开始,沐祁归不喜身旁有太多人伺候。
眼看着重新约定的六月之期将到,沐祁归急得在院子里乱转。
她心心念念的,都是“言而无信非好汉”。
没成想期满那日,离宴趁着夜色,把沐祁归掠上屋顶,主动履行了约定。
自此,沐祁归成了离宴无名无分的弟子。
离宴不许沐祁归唤她师父,也从不应和她厚着脸皮喊出的“师父”二字。
直到京州驿站分别那日……
离宴来往无踪,动不动就会消失月余,等他收到沐祁归比武得胜,领旨奔赴雁陵关的消息,去寻沐祁归时,沐祁归已身在京州边郊的驿站。
他见到沐祁归只问了一句话,“漠北寒苦,一去数年,你可心甘情愿?”
沐祁归也只回了一句话,“镇守疆土,驱逐匈奴,祁归当仁不让。”
临行,沐祁归低低道了句,“师父保重。”
离宴身形微顿,竟破天荒地“嗯”了一声,才飞身消失在夜幕里。
一别五年,时过境迁,她与离宴竟已相隔两世……
“嗯。”
离宴蕴着清寒的声音在水榭回响。
竹帘轻摇,水流潺潺,白衣墨发在风中拂动,如绫似缎,带着不可亵渎的圣洁光芒。
前世今生在一瞬间交错融合。
沐祁归有些恍惚。
是幻觉吗?
离宴直接应下了这句“师父”?
此时距镇国公回府尚有四个月,请旨比武更是后事,今生的离宴居然这样早承认了他们的师徒身份?
沐祁归愣愣地望向离宴,却见浮光一闪,空旷的水榭独留一缕月麟冷香。
“小姐。”
引玉去而复返,在远处呼唤沐祁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