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神迹(2 / 2)
瞬息之间,遮蔽了所有天光。
“怎么回事?”
“天黑了,什么东西过来了?”
“——下、下雨了?这里怎么会有雨?”
一滴,两滴。
雨水滴落在灰黑土壤,晕开了一圈圈更深的痕迹。
而后,暴雨兜头而下——
数百年来未曾在冬季降雨的亚特荒原,下雨了。
还是前所未有的暴雨。击打在士兵们的盔甲上,发出冰块敲击铁器般的声音。
女人瞪大了眼睛,任凭雨水冲刷过她的脸和身体,钝痛。
她直直地仰望着大雨洒下的天空,神情变得恍惚,直到猛然想起些什么,并拢手掌,接了一捧冰凉的雨水,低头尝了一口。
清冽,甘甜。
这就是……她想要的一口水吗?
泽川……泽川?
凯蒂丝半蹲在地上,接着给昏迷的小男孩喂了点水。片刻之后,忽然侧身撞向方才鞭打她的士兵,猛地将他撞落马匹,自己则抱着小男孩,翻身上马,扬鞭冲向前方。
“你!”士兵猝然倒地,视野被雨水冲刷得模糊,只依稀看到,刚才还被他鞭打得奄奄一息的人,将自己的马儿骑走了。
本就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雨而有些散乱的人群,此时,像开启了某个混乱的开关,向着四面八方,一哄而散:
“快跑,找个地方躲雨啦!”
“好大的雨。往哪里走?”
“我记得前面有棵枯树!快快快,大家快过去。”
领头的兵长愣了片刻,扯了扯缰绳,高声喊:“维持队形,不要乱跑!加速前进!一个也不许少!”
他的喊声,却没有办法阻止人们四处逃散。
“谁还管得着这个呀?”
“快走快走,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诡异的雨……”
也许是雨下得太大,马儿也开始不听使唤地乱跑。不一会儿,这整队人马的阵型就被冲散了。
此时此刻,混乱发生的不远处,人群之外,有一位身穿白袍的男子,背过身去,紧绷的肩膀瞬间松了下来。
【信徒+1】
【神力+20】
【当前信徒数量:2】
【神力:21】
宁泽川长呼出一口气。
天知道,他已经很久没有履行身为主神的职责,早就生疏了。
如果刚才那位女子许愿能让他们直接摆脱军队的控制,甚至要拥有一生诸事顺遂的气运,他恐怕根本无法做到。
他的神力所剩无几,只能让他施展一次星引,将别处的水借调过来……
只是似乎调得太多了。他想要的小雨,变成了小范围的暴雨。
现在的他,还没有办法很好地掌控自身的力量。没有把引水误操作为引火,就已经很不错了。
宁泽川满意地点了点头。
暴雨之中,宁泽川的身体却不受到影响。原本该落在他身上的水滴,在接近他的那一刻,无声无息地消散了。繁复厚重的衣袍之上,仿佛有一个薄薄的罩子,将大雨隔离在外。
就连头发也没有湿,在雨中神秘地飞扬。
“你、你……你是什么人?法、法师?”有一道难以置信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宁泽川回头,看到刚才那个出声阻止的白发老人,在雨中一脸讶异地望着他,仿佛在疑惑,这个人怎么仿佛隔绝在大雨之外。
混乱中,老人恰好往这个方向跑来,因此撞见了宁泽川。
“我不是法师,只是一个……呃,好吧,我是法师。”宁泽川放弃了挣扎,转而询问道:“请问前面的镇子,还需要走多久才能到达?”
“黑死镇离这里已经很近了,脚程快的人,一小时就到了;慢的话,要走半天。”老人没想到这个神秘的白衣法师居然会向他问路,边说着,边悄悄地打量他。
青年眉眼如画,莹白的长发松松束在脑后,明明身处荒漠之中,却不见一丝远行的窘迫。
不知为何,在见到对方的第一眼,他的目光就难以抑制地追随着他。
并非出于爱慕,而是一种奇特的,来自灵魂深处的吸引。
“那我得加快脚步了。”宁泽川叹了口气。
他虽然分外想念能用自己的双腿行走的感觉……
但走那么久,也实在是太磨人了。
老人说:“黑死镇周边瘟疫蔓延,每天要焚烧许多具病死的躯体。周边三境也常常将各种十恶不赦的囚犯输送过来,丢弃在此。如果法师大人想要去往那里,请小心保护好自己。”
这么混乱的吗?
宁泽川微笑:“谢谢提醒,我会的。您也同去那个小镇吗?”他看这队人马,似乎是从南边过来的。晨光镇的南边,应该已经是另一个国度了。
老人抹了抹头顶流下的雨水,缩了缩身子,打了个冷战:“我一把年纪,就不去那里了。飞沙境因为大规模叛乱早已四分五裂,但那是我的家乡,我只能回去。黑死镇里有我的一个远房侄子,如果法师大人需要协助,可以去找他,他叫夏利·道格特,是个好小伙。”
“夏利·道格特……我记住了。”宁泽川点头。
渐弱的雨幕之中,两人相互辞别,分道扬镳。
老人注视着那道飘忽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身去,低头捡起地上骑兵们遗落的水袋和粮食。就在这时,忽然感觉周身一轻,身上多了一个看不见的罩子,将雨水隔绝在外,湿冷的衣物也变得干燥而温暖。他咧嘴笑了笑,露出漏风的门牙。
果然是法师大人。
说起来,这是他人生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法师……这世界上,果真存在着魔法吗?
雨停了。
宁泽川衣袍曳地,却未染尘土。他踏着湿润松软的地面,闭了闭眼,下意识地查看了一下面板上的数值。
【当前信徒数量:3】
【神力:25】
嗯?怎么又多了一个?
他疑惑了片刻。
没有过多纠结这一点,宁泽川回想着老人话语中透露的信息。片刻后,反应过来,两人的谈话之中,小镇的名字没有对上。
“黑死镇……晨光镇……改名了?”他喃喃道。
说起来,他最初建造晨光镇之时,为它种下了几片漂亮的小树林。可现如今这里的树都消失不见,土壤变得贫瘠松散,南部的红棘反而生长了过来,艰难地固住了灰沙。
这个世界,果然是活着的呀。
只是好像变得,更糟糕了些?
他现在的神力已经足够赶路了。
宁泽川站定了身子,重新召唤出那个星萤流转的光幕,踏了进去。
这一次,他踩到的,是凹凸不平的坚实地面。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浓墨一般的夜色之中,隐隐浮现出一队全副武装的人马,簇拥着一辆巨大的黑色轮宫。
奇怪的是,明明是这么多人同时行进,他们却没发出太大的响动。除去偶有马蹄落在地面上的声音,这支骑兵不仅没有喘息声,也没有一点私语。森严的人马从头到脚都被黑色薄盔覆盖,连眼部也未打孔洞,仿佛……他们并不需要视力。
也仿佛,那盔甲之下,所立非人。
离得近了,宁泽川能感觉到,那股冷风变得更凉了一些。
当那辆漆黑的轮宫行驶到他身旁的时候,短暂的一瞬间,微风吹起了车帘。
宁泽川便看见了一双半隐在黑暗中的暗蓝色眼眸。
他没有见过这样的蓝色,好像是漆黑,又分明反着锐利的金属般的深蓝。彼时,眼睛的主人正眺望着窗外,不经意间与他对视的那一秒,似乎定住了目光,眼神沉郁,深不可测。
他的心脏,没来由地多跳了一拍。
车帘落了下来。
宁泽川快速地轻呼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直屏着呼吸。
不只是因为那双暗蓝色眼眸,所带来的巨大压迫感……还有另一个原因。
他记得,黑甲骑是无主的阴兵,它们来自深渊裂隙,由战死后灵魂被吞入其中的无数亡者组成,甚至不能算是人类。众所周知,黑甲骑虽然嗜杀好战、战无不胜,却从不受任何人驱使,现在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黑死镇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