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苦甜(2 / 2)
说来,能生下曜儿,已经是惠太妃给与?她的天大恩情。若非惠太妃在?身子不便?,不宜伴君时把皇上?推到?她这里,以她不争不抢的清淡性子,莫说孩子,分点?宠都难。
惠太妃拉拔刘太妃,也是看中她的性子,是个知恩图报的,不似别的白眼狼,受了她的恩惠,转身又在?背后说她闲话。
刘太妃给惠太妃端茶递果子,闲话家常,自然?也避不开这宫里最大的主:“皇上?近几日如何,龙体可有康泰,我是不方便?去探望,不然?定要去看看的。”
惠太妃于新帝有恩养之义,便?是住在?皇帝寝殿,与?皇帝共度新春佳节,那也无可厚非,可换成她,就?不大合适了。
提到?这事?,惠太妃心下不以为然?,皇帝病不病的,她着?实看不出来,带累央央一病就?是好几日倒是真。
不过这话她也说不得,藏在?心里久了又憋得慌,只能连连叹两声。
刘太妃听她这叹气,像是不大妙的样子,不由心里一惊,担忧道:“听闻妹妹娘家药材甚多,若是宫里的药材不行,可请太妃娘家人送些药过来。”
这话说得就?有些关心则乱了,沈家作为皇商,最好的药材都是源源不断往宫里送的,宫里都没的,沈家也不可能有了。
当然?也不排除新采到?了灵丹妙药来不及往宫里送的可能。
惠太妃心事?重?重?,随口应付道:“不慌,只是普通伤风感冒,就?是头天烧得厉害,吃几日的药,好生养着?,无碍的。”
惠太妃说的是自家侄女,刘太妃以为的是皇帝,松了口气,拍着?胸口道了好几声阿弥陀佛:“无碍就?好,这种日子,定当否极泰来,逢凶化吉。”
瞧着?刘太妃,惠太妃话到?嘴边又止住,最终拿帕子擦了擦嘴,若无其事?道:“姐姐觉得我那侄女如何。”
刘太妃隔段时间也会去惠太妃宫里坐坐,见?过沈旖好几回,若说无印象,那是不可能。沈家这对姑侄模样都是少见?的俊俏,侄女更胜姑母一筹,尤其嫁进卫家,那模样更是像吸了仙气似的,出落得愈发俏丽多姿了,肤光赛雪,莹莹闪亮,莫说男子,她一个女子见?了也甚是欢喜。
可惜了,命途多舛。说好,毕竟嫁进了簪缨世家,说不好,一进了高门就?守寡,便?是表面再风光又如何,连个子嗣都不可能有了,余后几十?年?怎么熬。
想到?这,刘太妃对比自己,又觉得自己还算幸运了,年?近三十?还能诞下皇嗣,保自己后半生无忧。
瞧刘太妃变幻莫测的神色,惠太妃便?能多少猜出这人在?想甚,眉间拢起?一抹轻愁,一声长叹道:“以我那侄女的容貌及品性,这一嫁,倒是耽搁了。”
说罢,惠太妃又恨语道:“那卫家也是欺人太甚,拿我侄女冲喜,害了她一生。”
闻言,刘太妃缄默下来,半晌才道:“确实不地道。”
可也不好多说,毕竟,这婚是皇帝赐的,卫家娶也不是,不娶更不是。
“你说好笑不好笑,那卫老夫人年?前进宫赴宴,却是找我要人,要不成就?装晕,当宫里的人都是傻的,任她愚弄。”
刘太妃颔首:“老夫人确实做得过了。”
她父亲和老国公是同侪,关系甚笃,老国公去了,她父亲仍是时有提及,手心手背都是肉,刘太妃偏向?哪个都不对,只能这么含糊应一句了。
惠太妃似是说到?情动,捏着?帕子擦拭眼角那点?湿意,声音也略微哽咽:“可怜我的央央,我能护她一时,却护不了她一世,若是我哪日不在?了,她还不晓得会被那卫家人如何磋磨。”
刘太妃沉默听着?,好一会道:“妹妹这话是不是严重?了,我看卫国共和许氏都是讲理人,应当不会亏待自家儿媳的。”
“今时不同往日,儿子都没了,儿媳又有何用,非亲非故,又是那个节骨眼进的门,兴许不定以为是我家央央克了他家儿子。”
惠太妃说得义愤填膺,瞧着?真有些气大了,刘太妃忙着?安抚道:“这娶亲娶的是一个好字,若是好不了,倒不如早早散了,只是这圣旨赐婚,若皇上?不收回旨意,怕是只能这么将就?着?过了,妹妹也要放宽心,看在?你的面子上?,卫家也不会做得太过分。”
惠太妃好似平静了下来,一字一句听得认真,却是突然?掐住了字眼道:“若是皇上?愿意收回旨意呢?亦或卫家愿意放人了?”
刘太妃也是一愣:“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惠太妃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姐姐也觉得好,那就?是真的好,不过妹妹有个小私心,希望自家侄女能够更好点?,不知姐姐能否帮个小忙。”
刘太妃跟惠太妃相处十?几年?,知她性子,她轻易不求人,一旦求了,那必不可能只是小忙。
但人有恩于自己,也是大恩,刘太妃又真心想交这个姐妹,自然?不可能拒绝,只能提着?心道:“不知妹妹想要如何是好。”
“很好办的,只要姐姐娘家人,年?后在?金銮殿上?多说几句好话就?可以了。”
惠太妃喜滋滋步出殿门,只觉神清气爽,看这外头的天亦是分外晴朗,容姑姑见?主子神色,心知十?拿九稳了,忙上?前问:“娘娘,是先回玉坤宫,还是太极殿?”
急着?告知侄女的太妃自然?是选择了后者。
周肆如今也愈发不避着?太妃了,当着?太妃的面就?给沈旖喂药,喂沈旖吃下大半碗,又亲自把蜜饯给她端来过过嘴里苦涩的药味儿。
嘴里又苦又甜,滋味复杂,沈旖心情也是复杂,神色恹恹,即便?皇帝亲自伺候,也提不起?过大的劲。
“困了就?歇歇,你便?是再长个十?斤,朕摸着?还是不够。”
身体的不适使得沈旖情绪变得不稳定,时而烦躁时而忧郁,看周肆这个始作俑者更是着?恼,干燥的大掌才在?她脸上?摸了摸,就?被她一巴掌拍下。
病中的人没多大的劲,可听到?惠太妃耳中,依然?无比响亮。
也就?这丫头无法无天了,敢跟天子动手。
周肆若无其事?收回手,起?身站起?,对着?惠太妃道:“太妃在?这里陪陪她。”
说罢,龙行虎步,负手走远。
惠太妃瞧着?帝王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这才坐到?了床边,对自家侄女道:“你啊,收一收你这脾气,在?家里当姑娘时也不见?这般大的气性,如今倒是愈发长进了。”
沈旖听着?姑母数落自己,心里也觉委屈,抿着?唇,眼泪落了下来:“我也不晓得为何,就?是觉着?心烦,憋闷得慌,他宠我又如何,还不是得藏着?掖着?,笼中鸟尚有个名正言顺的说头,我这般境地,连笼中鸟都不如。”
太妃闻言,唏嘘不已,眼下也没别的法子,只能劝道:“卫家那边,皇上?已经施压了,旁的那些,我且能拉拢几个,就?为你拉拢几个,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总有解决的时候,心急也没用。”
之前都是太妃催着?沈旖找皇帝要名分,这会儿倒是倒过来了。
沈旖摇头:“不管什么法子,便?是卫家真的愿意放了我,只要进宫,成了他的妃,我这不安于室,谄媚侍君的名声是跑不掉了。”
任谁都不是傻子,她这进了又出,出了又进的,仔细揣摩,到?最后心里都知是怎么回事?,只是慑于帝王威严,不敢明说罢了。
惠太妃亦是哑口无言,虽然?是自家侄女,她也不能愣是把歪理掰成正理来说,只能说老天爷不开眼,兜兜转转,折腾来折腾去,仍是一桩孽缘啊。
出了门又折返回来,悄然?立在?屏风后的高大身影一动不动,好半晌,又悄然?退了出去。
沈旖哭过这一通,惠太妃给她拭泪,好一阵劝。
然?而劝过了一阵,就?见?沈旖面带泪痕,伸着?懒腰道:“姑母,我要歇了,晚些再叫我用膳罢。”
说罢,人已经拉上?被子躺了下去,缓缓闭起?了眼。
倒是惠太妃愣在?当场,不禁费解,侄女这情绪转变也太快,堪称收放自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