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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霍元昭的院子唤作昭晖院,院名原是大姑娘给起的。
府中几位适龄姑娘们的院子都挨得近,大姑娘的潜嵘院与表姑娘的枱梧院相邻,霍元昭的昭晖院跟二姑娘的霍元芷的蘅芷居相伴,院子与院子皆乃是独门独户的院落,但几?个院子间游廊相连,独立却又四通八达。
乔迁完后,霍元昭便兴冲冲的办起了她的乔迁宴。
这是她打头一回独自设宴,宴请的人并不多,就请了府中二房、三房几位姐妹,及纪鸢。
纪鸢当日换了一身凌白的缎袄儿,下着淡绿色的凌裙,仅仅只在头顶随意绾了个简单的鬓,全身上下无一首饰,她原先在山东老家时,被小尹氏拘着还时常打扮,只现如今在这偏僻的竹奚小院住了半年,早已习惯素面朝天了。
抱夏见了,只一连着摇头道:“忒淡了忒淡了,姑娘,今儿个是要去贺喜乔迁的,应当稍稍隆重些?才好···”
纪鸢往铜镜里瞧了瞧,见铜镜里的人清汤寡面,想那霍元昭最注重颜面,便也觉得确实有些?素净了,以免又被她给说成了“乡巴佬”了。
且在这霍家借住,不好穿的太过寒酸,不知道的还以为霍家如何苛待她呢。
便在抱夏的谏言下,抹了点朱红口脂,顿了顿,想起那日霍元昭送的那支金钗,便又将金钗佩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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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支金钗是支金累丝蝶恋花簪,簪子上头有几?色细钻点缀其中,金丝构成?枝叶藤蔓;中间以白玉为花瓣,金丝上窜上白色珍珠做露珠,花瓣的斜上方,一只展翅欲飞的彩蝶正摇曳翅膀。
整只金簪其实材质并不算十分奢侈,但胜在款式精致,做工精湛,尤其是那错落有致的花儿跟蝶儿相绕,十分逼真别致。
戴到纪鸢的头上,她穿戴素净,瞬间便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衬托得整个人都娇憨调皮了起来。
纪鸢为霍元昭备了一份贺礼,霍元昭向来晓得纪鸢“穷酸”,便也没硬撑着备些?如何名贵的礼。
她冷眼瞧着霍元昭心性天真幼稚,不喜书法不爱笔墨,喜欢一切娇憨有趣的玩意儿,且她那昭晖院才将将打点好,里头应当还有许多小东西未曾备齐,纪鸢便十分贴心的为了她绣了一整套小摆件。
兔耳朵抱枕、猫耳朵互、暖,还有一套同式样的猫耳朵耳暖,一双用上好的鹿皮缝制的鹿皮手套。
这块鹿皮原是过冬时节尹氏准备过冬物资时托潋秋一并给她送来的,纪鸢舍不得用,取了一小块儿给鸿哥儿做了双鹿皮小靴,余下这些?全都给霍元昭缝了这手套,剩余边角勉勉强强也给鸿哥儿缝了一双。
相信,在霍元昭眼底,她怕也穷酸得就只剩下这份手艺了罢。
果然,一去到那昭晖院时,相比大姑娘送的一道亲手所?绘的椭圆形绣屏摆件,表姑娘送的一副山居秋暝临摹画,纪鸢送的这些?小玩意儿还真是落了好大一个俗字。
可偏生,这霍元昭是个俗人,将纪鸢送给她的兔耳朵抱在怀里捏了捏又捏,揉了揉,又将猫耳朵互、暖,耳暖一一拿着把玩,显然,纪鸢送的这些?礼是最合乎她的心意的。
尤其是那双鹿皮手套,纪鸢所?不知道的是,当时尹氏托潋秋给她送去的时候,正好被霍元昭撞了个满怀,霍元昭瞧了满心的不开心,只觉得姨娘将所?有好东西都便宜了那姐弟俩。
却没想到,转眼,这东西便成?了这么一双精致的手套,又重新回到了她的手上。
霍元昭心下顿时有些?复杂,再次瞧向纪鸢时,竟然亲近了不少,又加上这日她心情大好,竟然亲自挽着纪鸢的胳膊将她给迎了进去。
纪鸢简直是受宠若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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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鸢来时,霍家大姑娘、表姑娘,还有三房四姑娘、五姑娘皆已经到了。
大家坐在花厅上聊天说话,桌上摆了一众果子点心及各色京城时兴的吃食,另还特意调了五颜六色的果子酒给大家伙儿助兴。
四?姑娘比她们小上一岁左右,瓜子脸面,面貌清秀,五姑娘更小,五岁多的样子,跟庶姐生得有几?分挂相,五官平平,不算特别突出,也并不丑陋,性格似乎有些?腼腆,被霍家大姑娘拉着在喂吃糕点。
霍元昭挽着纪鸢进去的时候,便见大家伙儿都朝着她瞧了过来。
一进屋后,霍元昭便立马松开了纪鸢,只有些?迫不及待的将手中的猫耳朵互、暖拿了过来,一脸欢喜的朝大家儿展示道:“大家瞧瞧这个,可爱吧?这是纪鸢亲手做的,她虽旁的啥都不会,但针线活倒还是不错的···
霍元昭这说辞,令纪鸢微窘。
女娃娃素来都喜欢这类可爱的玩意儿,但对霍元嫆、甄芙儿来说,她们什?么没瞧见过,并未觉得有多稀罕,不过倒也觉得挺新鲜的,一连着瞧了好几眼。
见胆小腼腆的五姑娘双眼一个劲儿的巴巴往那猫耳朵上直瞅着。
霍元嫆不由笑着冲纪鸢夸赞道:“纪家表妹果然心细手巧,瞧瞧,这一个两个的,都喜欢的挪不开眼了,来,别站着,坐着吃茶···”
甄芙儿只笑着看了纪鸢几?眼,目光在纪鸢头上的金簪上停了停,目光微微闪了闪,只有些?奇怪道:“咦,纪家表妹头上这支簪子好生别致。”
纪鸢有些?诧异,伸手往簪子上摸了摸,正要说话,外头有人禀报着,说二姑娘来了。
这屋子里的每一个人来了,霍元昭都一脸欢天喜地的出去迎接了,唯有听到这二姑娘来了,她只一脸老大不高兴的瘪了瘪嘴。
霍元嫆见了,轻轻地喝斥了一声:“三妹妹。”
霍元昭这才不情不愿的去了,没一会儿,两人并肩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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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这霍元芷穿了一袭浅粉细花袄儿,下着淡粉色凌罗裙,头上插着三两只金钗,生了一张瓜子脸面,下巴略尖,皮肤白皙似雪,柳目秀眉,双眼弯弯似时刻带着笑?意,但举止柔分外弱惹人怜。
其实在纪鸢眼中,觉得单瞧她五官生得并不算十分出众,但凑到一起,又加上她会装扮,第一眼便觉得十分好看。
这是纪鸢第二次瞧见,再看,便觉得单看容貌,表姑娘上乘,大姑娘其次。
至于这二姑娘,其实是比不过霍元昭的,但胜在她的衣品,胜在举止投足间那种柔弱无骨的韵味,轻而易举便能抓住人的眼球。
霍元芷一进来后,便将披在身上的袍子脱了交由了身边的丫鬟,只冲大家伙儿言笑?晏晏道:“原来各位姐姐妹妹们都已经来了,瞧着我倒成?了最后一个了···”
霍元昭闻言,只冷笑道:“知道便好,迟了便迟了,这里又不是祖母或者太太屋子,用不着如此装模作样···”
霍元昭字字带刺,霍元芷却也不恼,只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杯轻啜了口茶,随即又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柔声道:“瞧妹妹这话说的,今儿个妹妹乔迁,我是特意过来祝贺的,又不是前来砸场子的,妹妹这一大早的,至于生这么大的火气么?”
霍元昭闻言,只冷哼了一声,只觉得这霍元芷就跟一团棉花似的,一拳打过去,啥也打不着。
往日里她们两个吵嘴,十回里有七回定?是自己落了下乘,又想到今儿个心情本是极为高兴的,犯不着跟这人较劲儿败了自个的心情。
说罢,便也懒得搭理她,招呼大家伙儿饮完茶吃完点心后,便兴冲冲的领着大家伙儿去逛她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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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的时候,纪鸢落后两步,霍元芷经过纪鸢身旁时随意瞟了她两眼,正欲收回目光时忽而又见她定睛一瞧,只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纪鸢,最终将视线落到了纪鸢头上,目光陡然锐利道:“这支簪子怎会在你头上?”
纪鸢闻言,只微微瞪大了双眼,做一脸眯瞪状。
这是今儿个第二个人注意到她头顶上这支簪子呢,先是甄芙儿,后是这霍元芷。
纪鸢不知其中的缘故,并不好胡言乱语。
只下意识的身后往簪子上摸了摸,一脸迷迷糊糊的问着:“这簪子···有何···有何不妥么?”
两人之间的对话被前头几人听到了,大家纷纷停了下来,正说着,霍元昭走了过来,挽着纪鸢的手冲霍元芷道:“这簪子是我送给纪鸢的,二姐姐,有何不妥么?”
霍元芷只盯着霍元昭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这簪子是我送给你的,你竟然将我送的东西转送给别人?”
霍元昭只笑的龇牙咧嘴道:“送给我了,便是我的东西了,我爱送谁便送谁,你管得着么?”
霍元芷闻言只微微眯起了眼。
纪鸢一度以为这柔柔弱弱的二姑娘怕是要动怒了。
然而下一瞬,只见那霍元芷忽而勾唇一笑?,瞬间将眼中恼意给收敛个一干二净,只笑盈盈的冲霍元昭道:“也对,这簪子落在了三妹妹手里,就好比鲜花落在了牛粪堆里,如此瞧来,三妹妹还是有些?个自知之明的,这簪子戴在了纪家表妹头上,才算是真真寻到了配得上她的主人。”
霍元芷声音初听只觉得温温吞吞,柔柔婉婉,然细听之下又带着些?许阴阳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