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沈瑢(2 / 2)
这出乎意料的变化,令他面色莫测,声音发沉:“苏妙?”这一声苏妙含着冷厉,还带着些怀疑忌惮,不像是在叫一个送到眼前的楚楚美人,倒像是对着什么张牙舞爪的异物鬼怪——
苏妙只觉心尖儿一抽,在对方的视线下,如被猛兽叼住咽喉的鸟禽,嘴唇翕动两下,却没能发出一点儿声音。
她的手心发颤,极快的抬眸觑了一眼面前的七皇子,没错,分明就是记忆里眉清目秀的清隽皇子,甚至因为这会儿年纪更小些,鸦羽似的鬓角前,还带着些少年人特有的浅浅绒毛——
可原本该是好脾气又好哄的少年贵人,怎的一开口,竟这样的吓人?
一派凝滞的沉默中,半晌,还是皇子沈瑢意识到什么,转身在桌后锦凳落座,怕吓着了她似的,重换上温和面色开了口:“苏氏,你是李府的人?”
这样的面色,就又恢复了七殿下该有儒雅温和。
可如今再亮的明月,在苏妙这儿,也终究是盖了一层乌云,不觉皎洁,反而叫人发怯。
没,没事,贵人么,阴晴不定、无故迁怒太正常了,不必太慌……
苏妙垂眸,努力平静着,露出几分娇羞:“是,奉李大人命,前来服侍殿下。”
沈瑢看她一眼,神色淡淡:“都已日暮,怎的穿的这般单薄?”
这话乍一听像是关怀,可其中却又含着旁的深意。
她是李府送上来的,就如同送人的宝物要配箱匣珍藏,上贡的美人自然也该华服盛装。
如苏妙这般,固然是倾城绝色,但她这随便出门的家常模样,从衣衫到妆发,都过于简薄,实在不像李府精心准备的礼物。
这其中的不对劲,但凡是个伶俐的,立时就该察觉。
譬如一旁的魏总管,一顿之后,心下便立即叫苦,暗暗怀疑自个怎连这个都没想到?
他一个阉人,也会叫美色迷了脑子不成!
可苏妙是谁啊,她若是有这个聪明劲儿,也不至于叫一个苏端娘哄了这许多年。
听了这话,苏妙还当七皇子这是怜香惜玉,反而心下一松。
她正待开口,门外便凑巧有人问安,说是外头有要紧的公事要与殿下禀报。
公事自是更要紧些,沈瑢闻言起身,临去前,又看苏妙一眼。
苏妙也站起身,一双桃花眸子带着笑意,却又天生的澄澈水润,轻轻一眼便仿佛含着万千情丝——
又是他从不知晓的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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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总管跟在主子身后,低眉搭眼的退出来,知道自个的差事出了差池,不待主子问,一出来便去探听清楚了苏妙的前后来历,之后一刻不敢耽搁的去了书房,瞅了个空档往地上一跪:
“主子,已问清楚了,那苏氏确实李府备下的美人不错,只她今日过来,却不是奉命,而是自作主张,李府人并不知情。”
沈瑢低头写着折子,半晌,方又问了一句:“自作主张身的只她是吗?另一个呢?”
主子竟知道备下的美人是两个?难道是李大人早已说过?
魏总管心下疑惑一闪而过,越发小心:“是,只这苏妙一个,另一个名苏端的,现还好好待在鸳鸯馆里。”
这么说来,这姐妹两个,颇有心思的苏端老老实实,而原该木头似的苏妙却过来与他讨好殷勤?
这事儿倒是变得有趣。
沈瑢搁了笔,面颊分明还带着些少年意气,面上却已是与年龄不符的深沉。
魏总管等了半晌不见吩咐,终于忍不住提了一句:“李府寻了这样不安分的人来,小人是不是该去知会一声?也免得往后再有误会。”
正如他先前打算的一样,虽也是他的疏忽,可李府开的头,得了挂落也别想逃得过去,怎么也的拉出来扛这个大头!
魏总管正偷偷寻思着,便见案后的主子淡淡瞧了他一眼,只这一眼,便活像看清了他所有小心思似的,分明是自小伺候的主子,那威势却叫他心口一慌,忙不迭又躬下腰去。
半晌,就在魏总管打算再谢罪认错的时候,头顶才又传来了主子的声音:
“别多事,好好送人回去。”
沈瑢说罢,眼前不期然闪过苏妙茫然不知的带笑模样,顿了顿,又补一句:“再去挑一件东西,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