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碧眸兔子(1 / 2)
凌晨时分,覃永廉才回到家。
打开灯,偌大的客厅里只有一张沙发,明亮的灯光更显得屋里空荡荡。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他只轻轻瞥了眼来电人,便将手机丢在沙发上。
男人挽起袖子,走进厨房,思考着做点什么暖胃的糖水犒劳一下自己。
与客厅的萧条形成鲜明对比,厨房简直是超能战士的军/火/库,各类烹饪设备一应俱全。
打开冰箱细细扫描一番,心头忽然又袭来一阵虚无。
覃永廉顿觉毫无胃口,只取了一瓶气泡水,来到阳台。
阳台正对着大海,一眼便能望见山脚下的白色房屋与远处墨蓝色的天空。
晨光微熹,天边出现镶着金边的云彩。
手中的烟像萤火虫的尾巴,火星一闪一闪,覃永廉侧过脸,迎着风长长地吐出一口白烟。
休息片刻,才打开手机,只有一条信息:
【永廉,周日上午九点饮早茶,八月居。】
覃家这个铁打不动的神圣的家庭仪式叫做:饮早茶,用于长辈与晚辈定期的互相沟通。
这一次,他像灰姑娘,终于拿到水晶鞋出场券。
整宿未睡,覃永廉躺在阳台的长椅上休息,迷迷糊糊间,好像做了一个恍然的梦。
24小时前的自己,在这座小岛安静的房子里,一如既往地独自生活。
而过去24小时里的自己,却见到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人,做了些很有趣的事情,连从未主动找过他的父亲覃安森也亲自现身。
“一下就可以了。”
梦里有个人调皮地看他,双眼眸色流转,清脆的笑声像一阵风,轻飘飘刮过他的心尖。
覃永廉猛地睁眼,顿时又被阳光刺得重新闭上眼。
他不过在阳台上打了个小盹,太阳已经从海平线完全升起来。
男人揉着额头松了口气,喃喃自语:“一下就可以了。”
是啊,他需要的也不过是一下。
这“一下”而已,却是独自等待了二十年才来,需要他和覃家彼此妥协才能来。
鲸鱼浮出海面是为了唤气,喷出的水柱声势壮观,高度能达12米。
而他跃入海中也是为了呼吸,掀起的波澜跟鲸鱼的动静一样,足够巨大。
覃永廉自嘲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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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上午,尖沙咀,八月居中式餐厅。
餐厅一整面落地窗,能看到维多利港的璀璨风景。渡海小轮繁忙穿梭于香港岛与九龙半岛之间。
靠窗的位置,一位银发慈祥的老太太坐在几位年轻人中间,这个老少组合极为显眼。
一片窒息的沉默,覃永廉捂嘴打了个呵欠,为了拍摄出一只仅有米粒大小的螃蟹的眼睛,他又熬了一个通宵。
这个呵欠跟通宵无关,而是他身边坐着的这些人,令他倦意丛生。
恼人的是,自己身体里还跟他们有着相同的DNA,都是覃安森的子女。
大夫人邓余茜这房如今只有他做代表,覃永礼夫妇车祸重伤难愈,正在加拿大养病。
二夫人黎月一双儿女里,儿子覃永义,比他大三岁。女儿覃爱月,与他同年。
和覃爱月坐在一起的,是他的堂哥覃远。
离覃老太太最近的女孩,是覃安森的第三房红颜知己乔一心的女儿,覃爱乔,今年才八岁。
子嗣方面,乔一心很拼,家里现在还有一个两岁的男孩,叫覃永正。
“礼义廉正,崇礼,行义,廉洁,正直。”
覃永廉回想起覃老爷子当年说过的话,像集齐龙珠一般,这回覃家的男孙们可以召唤神龙出来。
男人忍不住翘起嘴角,浮出一抹笑意。
覃老太太看向这个最与众不同,长得最好看的孙子,若有所思。
与老太太探究的目光在空中相对,覃永廉礼貌回以一笑。
“永廉,上次见你是什么时候?”覃老太太动作优雅地轻抿一口茶。
“今年春节,大哥大嫂准备去加拿大疗养之前。”
“嗯,难怪。永廉,我看着你又长高了。”
“奶奶,我刚来香港的时候,身高一米二。20年过去了,也才长到一米九二。算上爷爷去世那次,您笼统见我不过三回,所以您会觉得我长个子了。”
“永廉,你说什么呢!”覃永义眉间一蹙,出声打断他的话。
气氛里弥漫着一丝尴尬的气氛,只有小女孩覃爱乔还在埋头吃水晶流沙猪猪包。
覃远直了直身体,有些不自在。
这明明是覃氏直系孙辈的例行聚会,他万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被某人抓来凑数吃这顿鸿门宴。
他只是恰巧姓覃而已,完全不想因为饮早茶而卷入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二十年了,覃家上下显然一如既往不待见这个私生子,是老太太的亲孙又如何?连老太太也极少与覃永廉见面。
覃远听自己妈八卦过当年的事,据说覃安森为了那个外国女人差点放弃整个覃氏,老爷子连杀手都准备好了。
一场闹剧结束,母子分离,孩子像个物件被回收。每个人都是受害者,都有无法抚平的伤痛。
“趁热吃吧,”覃永义脸色不大好看,意有所指:“永廉,你喜欢吃西式,不知道中餐合不合你的口味?”
覃远大气也不敢喘,感觉到二少爷无形的焦躁,偷瞄一眼这尊不好惹的大佛,真是一刻也不消停,又来暗讽私生子是个洋鬼子。
“二哥对我真是了解。难怪有人说,能从爱吃的食物里看出一个人的性格。”
覃永廉扫一眼桌上蒸笼里的小笼包,“八月居的鲜肉包以黄金十八褶出名,可惜右三那个包子只有十六褶。”覃爱乔瞪着亮晶晶的眼睛,低头认真数了数,“真的!廉哥哥你好厉害!只看一眼就能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