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柒拾壹(2 / 2)
何庚走过来,用手将谷太清向后拦了拦,然后将门关上了。“谷大师,住持怎么走了啊?”
何庚明知故问。
道玄并不想在别人面前避讳谷太清的罪行,甚至是故意让何庚与何挽能听清楚他们的谈话。
而失落至极的谷太清并没有察觉到何庚的试探,摇了摇头,只道:“高僧找理由推脱,说以后再来听我忏悔我的罪过。”
何庚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态,咬了口手中拿着的苹果,笑道:“高僧心中清明如镜,你不说,他也能猜到你要说些甚么。”
“你就当他听过了,自己也已经忏悔完了,不就得了?”
谷太清闻言皱眉,急道:“那怎么行!此等大事,怎能如此儿戏!”
“啧啧啧。”何庚撇了撇嘴,“这算哪门子的大事?”
“你做过了亏心事,到高僧面前忏悔一番,把做过的事说了个清楚,死后就不用受惩罚,还能永登极乐?”
何庚嗤笑一声,把苹果咬出清脆的一声响,“按照你这个想法,世上的人都死后都能上天,那天上得多挤啊。”
谷太清瞪了何庚一眼,显然是被他这吊儿郎当的话激怒了。
他没好气道:“自然不是如此,道玄高僧对于我来说,是不一样的,只要能得到他的谅解,我便无需担心身后之事。”
何庚语调上扬,长长地“哦”了一声,“也就是说,道玄高僧与你要忏悔的罪过有关系呗?”
谅解一个人,是需要条件的。
张三杀了王□□子的妈,李四可没权力说谅解。
谷太清道:“自然如此。”
何庚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故作思索状,道:“嘶......道玄大师确实是身负血海深仇,听说他原本在的中州寺,被发了疯的故太子下令,屠了个干干净净,只有他一人幸免于难。”
他蹙眉,疑惑道:“那他也是只跟故太子有仇啊,请求得到他的原谅的应该是故太子,怎么会是你呢?”
谷太清没有马上回答何庚的话。
他摸了摸手中的佛珠,嘴下意识抿了抿,“我、我要得到他谅解的事,与中州寺没有关系。”
何庚垂眸,盯着谷太清的眼睛,对方却躲躲闪闪。
他又咬了一口苹果,笑着问:“是吗?”
清晰的咬牙声传进何庚的耳朵。
谷太清的变现实在不像没有撒谎,
“您说是就是。”何庚和善地笑了一声,伸出手拍了拍谷太清的肩膀,“我相信您。您都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没必要和我一个晨时的太阳撒谎啊。”
谷太清:“......将军,你不是都到而立之年了吗?”
何庚:“......”
“你懂甚么?”何庚翻了个白眼,“在我们中原,只要没娶亲,都算是少年。”
他似乎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朝窗外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哎,回了家乡还得偷偷摸摸的,躲在厢房里不能出去。”
谷太清低头,道:“是我拖累你了,我若被京中的清乱会成员发现,他们一定会把我送回去的,所以为了保险,将军也得躲起来。”
“嗐,多大点事儿。”何庚拍了一下谷太清的肩膀,十分释然,仿佛刚才抱怨的人不是他一样,“多亏南蛮那边有南蛮王替你瞒着,不然就算你退出清乱会数年了,照样被他们控制着,不能出南蛮。”
“要我说,清乱会也忒不是东西了,不仅在南蛮只手指天,在京城也要安排人手......您说,京城的清乱会有多少人啊,和南蛮能比吗?”
谷太清闻言,沉默了许久。
然后才缓缓开口,“将军也不要将清乱会说得如此霸道。他们虽然行事过于狠辣......但也是有好处的。”
对何庚的问题,他避而不谈。
何庚这下明白了。
谷太清因为信佛,并不完全赞同清乱会的勾当,但是因着这逆来顺受的性格,必定“被迫”参与了不少清乱会的坏事。
不然也不至于到了这把岁数,才成功离开清乱会。
但他在清乱会中做事那么多年,受了清乱会数不清的恩惠,所以即使退出,也不会向他们的对手出卖清乱会的行径。
何庚哑然失笑。
这老头的思想,真是让人无言以对。
坚信“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不出卖清乱会,对何庚说话时,下意识维护他们。
又想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于是退出清乱会,千里迢迢到护国寺来忏悔。
看着好似个悔过的可怜人,其实所有行为,不过是在为自己生前生后奔波罢了。
为了生前荣华富贵,“被迫”为清乱会做事。
为了生后永登极乐,“决绝”地退出清乱会。
自私,懦弱,又当又立。
想法了这么多,何庚才惊觉自己在心里把这老人骂了一顿。
“尊老爱幼架不住为老不尊,架不住啊,架不住。”何庚嘀咕了一句,自己安慰自己。
谷太清耳背,问道:“将军,你说甚么?”
何庚拍了拍谷太清的背,道:“我说啊,您先别想永登极乐的事儿了,先去睡一觉罢您嘞!”
谷太清看了眼天色,疑惑道:“将军,这不早不晚的,睡甚么觉啊。”
何庚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因为梦里啥都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