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叁拾叁(1 / 2)
叁拾叁
梦魇
太元帝沐浴净身,洗去了身上的病气,又教赵忠全伺候着换好了衣服,才走回盘龙殿。
皇后跪在寝殿内,正双目空洞地盯着地面,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了眼,忙就扑到了太元帝脚下,“陛下!臣妾是真的不知道裘含玉的身世!”
太元帝眯了眯眼,叹出一口气,“怎么教皇后独自冷静了这么久,还是不肯说实话呢?”
皇后摇着头,咬准了不承认。
她心中认定,皇帝必是没有实证,只是在怀疑,否则根本不会浪费时间让审她,而是直接将一众人都发落了。
太元帝轻轻踢开皇后,坐到床榻上,淡淡道:“朕知道你心中打得是甚么算盘。”
“朕确实是有事要审你。”太元帝抬起眼皮,眼神几乎可怖,“但不是裘含玉身世的事。”
“朕早就确定了她的生身父母,也是因为这个隐情,才心绪不宁病情加重。故而你没必要死咬着不承认这事......皇后,后面你要死撑着隐瞒的事还多着呢。”
皇后眼中含泪,“臣妾听不懂陛下的话啊!”
太元帝蹙眉,懒得再与她废话,直接道:“她名叫‘含玉’,是收养她的老琵琶女给起的,因为当年她的襁褓之中有一块私人打制的、很是精致的玉佩。”
“那玉佩是你胞妹的,共有一对儿。她被赐死前,在宫中多番打点,将另一块给了慎王。”太元帝盯着一点一点崩溃的皇后,继续道:“慎王之前,自命清高得很,偏偏与妓-女裘含玉纠缠不清,想来,便是因为她有那一对儿玉佩中的另一个罢。”
太元帝起身,布满褶皱的手狠狠地扯起皇后的衣领,将她的身子半提了起来,“他早就知道自己不是朕的儿子,早就自己一家都是被朕赐死,对不对?如今,他故作疯癫,就是在利用朕的慈父之心,蓄意来诓骗朕,报仇、夺嫡,对不对?!”
皇后被衣领勒着,憋得满脸通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摇头。
太元帝冷笑了一声,“你与他早就串通好了,将文儿的事统统告诉了她,好帮助他演戏给朕看?嗯?”
“你想让你们家的人登基,抢朕丢了半条命才得来的江山?你怕慎王不中用,还让裘含玉嫁给太子,就算奸诈的慎王失败了,你们家还是能在皇族里留下血脉!”
说完这句,太元帝一放手,皇后重重地磕到了地面之上,被甩出去了几步远。
太元帝紧追不舍,迈到皇后身前,一脚踩在了她的手臂上,“说!”
皇后满头的珠玉散落一地,散乱的青丝间苍老的脸因为疼痛而变得扭曲。
但她还是摇头,重复方才的话,“臣妾......听不懂陛下的话......”
吃了那邪方,太元帝的身子恢复得极佳,只觉自己充满了力量,踩着皇后手臂的脚有用不完的劲儿。一脚一脚,正红色的华贵凤袍被踩得又脏又乱。
皇后疼得几乎晕厥,最后,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恍惚之间,她似乎看见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风光无量的大将军、千娇百媚的贵小姐。
她与太元帝本是绝配,又是两情相悦。他曾与她说,这一辈子除了她,不会再有别的女人,就算有朝一日登临帝位,后宫也只有她一人。
天子一言,驷马难追。他确实做到了。
只不过不是“不想有”别的女人,而是“不能有”。他的后宫之中,曾有过很多徒有其名的女子,诞下子嗣后,都死于“急症”,这其中包括她的亲妹妹。
太元帝肯放过的......只有她一个。
不知道何时,他与她之间已经隔了那么多条人命。
太元帝的最后一脚踩在了皇后的肚子上,几乎是咬牙切齿道:“连你都要背叛朕!你根本就不知道朕为你付出了多少!”
皇后气息奄奄,呓语一般,“......臣妾哪里能筹谋得那么多呢,甚么慎王甚么太子,臣妾一概不知。”
“当年,太子李佑时来求臣妾,将那花魁裘含玉娶进府.......臣妾只是、只是看着他们那么要好,就像以前的你与臣妾一样,一时心软,便同意了。臣妾知道她的身世并不比陛下早多少。”
太元帝哼了一声,蹲下身来,捏住皇后的下巴,“你以为朕会信么?”
皇后转动眼珠,与太元帝对视,突然转移了话题,道:“太子长得最像你,裘含玉也有几分像臣妾,他们如今真心相爱的,你说,日后会不会落得与你我一样的下场?”
当初,太元帝是为救皇后才受了伤,以至再不能有后嗣。
皇后心中有愧,对太元帝的夺子杀人多次纵容,后来也曾替他解决掉那些有名无实的后妃。
甚至......他提出要夺走她胞妹的孩子时,她也没有拒绝。
那时还年轻的太元帝握着她的手。他面容俊美、语气温柔,说得话却让人毛骨悚然,“只有你肯把自己妹妹的孩子送给朕,才能说明在你心中朕比你的娘家人更重要。”
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抚摸过皇后的脸阔,“朕才没有白疼你。”
他对她可好?
皇后扪心自问,根本没办法给出否定的答案。
成亲多年,他一直对她疼爱有加。纵使他的地位水涨船高,从一个将军变成半个中原的王,再后来一统九州,都从没有动过纳妾的念头。她被敌军所虏,他舍身救她,以至受了那种伤。
他现在是皇帝啊,不可以后继无人。
为了掩人耳目,他连自己的亲哥哥一家都没有放过,皇后又有甚么立场舍不得自己的胞妹呢?
她答应了。
骗了自己的妹妹进宫,害死了她们一家。
太元帝这才满意,真正地把她当成自己人。
她也保住了自己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皇后痴痴地笑了一下:“报应啊,都是报应。”
太元帝慢慢移开自己的脚,冷冷地注视了一会儿躺在地上狼狈的皇后,阖眸,“赵忠全!”
“找人把皇后带回去。她身子不好,派人盯紧了,别突发了急症,救治得不及时。”
赵忠全方才一直守在殿外,听出了皇帝与皇后是起了争执,诚惶诚恐地把皇后娘娘扶起,带出了盘龙殿。
太元帝重新坐回床榻上,蹙眉。
他心中不是全然不信皇后的,只是方才的脾气不受控制地急躁,竟直接对她动了手,此时已是后悔了。
不过,就算退一步讲,裘含玉之事与皇后无关,但那慎王与太子早早地与她纠缠在一起,也实在太可疑了。想必,他们两人之中,至少有一个是知道了一切隐情的。
再加上,那慎王最近莫名其妙地就疯了,一举一动都仿着文儿来。
故而李佑鸿的嫌疑在太元帝心中是最大的。
若不是因为,怕有可能误伤了自己的亲儿子,太元帝已经对慎王动手了。他正思量怎么验出慎王真假之时,赵忠全便又跑进了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