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2 / 2)
舞蹈课结束,那两个绿衣服的二话不说,气呼呼咬牙冲出练习室。走廊上旋即传来铁皮垃圾桶撞击墙壁的声音。“你们两个在干什么!有没有规矩!选管给他们记下来!”副导演的骂声在走廊响起。
“对,对不起!”
练习室里的人原原本本地听到了,偷偷笑出了声。
大家就餐、梳洗完毕,接近十点。晚上的时间留给练习生自行安排,大部分人会到自己班级所属的小练习室自由练习。
去练习室的路上,丘牧粘着谢殷,幸灾乐祸:“殷哥,真强。”
“基本操作而已。我跳得不好,只是和他们比已经够了。”谢殷吮着一盒脱脂牛奶。
“我还背不下来舞步,殷哥能教我吗?”
“行。”谢殷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你确定要我教吗?我的名声不好。”
“我相信你。”丘牧说,“这个行当在聚光灯下,真真假假谁能说清呢?拿我们公司为例,粉丝一直觉得我们关系很好,他们甚至有好哥哥人设。但私下他们是怎么欺负人的,有人知道吗?我觉得你一定有隐情。”
谢殷心虚地把牛奶盒捏扁了,心想说,这些腌臜事情说不定原身真的干过。他想等安定后慢慢弥补。不过此时他并没有接丘牧的话。
他们推开练习室门的时候,里面穿着灰衣服的练习生都停下了动作,转头,目光聚焦在谢殷身上。
丘牧一下闭嘴,睁大眼睛,有些紧张地打量他们,不知所措。
谢殷却没被影响,把水杯毛巾放到角落,走到全身镜面前开始热身。
“那个……”
谢殷回头。
F班的孩子们聚在他身后,扭捏又羞愧:“谢殷同学,能教教我们吗?”
谢殷格外喜欢练习的时光。
即使灵魂已经换了一个,身体素质却不会发生根本的变化。原身虽然接受过训练,但和谢殷自己的身体相比,核心力量、基础步伐肌肉记忆都要薄弱很多。
练习,能让他提升自己,也能让那颗重生后对胜利向往的躁动之心安稳。
忽然,啪的一声,整座建筑陷入黑暗!
几秒后,少年们慌乱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工作人员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派出人手去启用备用发电机。选管在走廊里疏散练习生。
“摄像师傅都回去了。”有人说,“其他班都解散了。”
“谢殷,我们还能撑。”
“时间紧迫,再这样下去肯定来不及。”
“没办法,谁让我们基础薄弱呢,只能更努力了。”
汗水顺着下颚线流入脖颈,浸湿了打底衫。谢殷眯着眼睛:“练。”
有人疑惑:“可是那么黑,都看不清镜子,我们怎么练?”
突然,一股熟悉的回忆涌入脑海。争分夺秒的练习生,坚定,永不放弃的意志,一切都如流水穿过多年岁月,重新在脑海中显现。
“有手机的,把手电筒打开。”
一辆纯黑的奔驰保姆车刚好停在拍摄中心门口。
官澶从车上走下。他刚结束一个同城的通告,脸上精致的浓妆还没卸,穿着一套修身西装,精心打理的湿发微卷,散在肩头。
副导演收到消息连忙出来迎接:“官老师,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我是导师,有空就来看看后辈们。不用特别为我准备台本和摄像。”官澶解开袖扣和西装的扣子,活动手腕。
“哎呦,真不巧。拍摄中心停电了。备用发电机需要柴油,但我们准备的备用柴油还没到——唉,今天是拍摄第一天,谁能料到第一天就停电了呢?”副导演挂着苦瓜脸,“不过您放心,我们已经让人紧急从最近的加油站运柴油过来了,绝对不会耽误明天的拍摄!”
官澶闻言,皱眉:“他们都疏散了?”
“是的。”
官澶的目光越过副导演的肩,落到角落的一扇窗上。一片昏暗中,里面有幽幽的白光亮着。
练习室在二楼。201是最大的练习室,可以装下所有人,剩下的小练习室被分配给不同等级班。F班的练习室在最角落,离201最远。
练习室的门是全透明的,可以看清里面的样子。
官澶走到F班门前时,停住脚步。
三四只逃过选管搜查的手机开启手电筒功能,在地上围成一个圈,形成了光圈,为他们照明。
光线很昏暗,但正好够将他们的轮廓照出来了。因为只有最中间有光亮,所以每个人的注意力更加集中,都只盯着最中间。
“一二三四,五六七哒八,头往左转!”
一个人站在最前面。室内昏暗,镜子中只有一个模糊的背影,筋骨瘦削,光源从下至上照亮他的半身,冷白下颚线清晰可见,五官隐于黑暗,鼻尖一点高光。
F班的练习生都注视着他。混乱的喘气声在黑暗中清晰可闻,间奏定格时,仿佛能听见汗水滴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
官澶握住练习室的门把手,但没有推。
虽然长相和身材截然不同,但这种专注和跳舞时狂妄的自信却莫名熟悉。
停电,手电筒,领舞,也和记忆中的那天重合了。
凤眼微阖,睫毛如羽扇遮住眼眸,遮住记忆的回溯。
七年前,距离TOPIA出道三个月,SOF公司最大的练习室。
上午七点,窗外暴雨,运动鞋底摩擦木地板发出潮湿的声响。附近施工挖断了电缆正在紧急抢修,大多数员工还未上班,备用发电机也未启动。
出道预备组的房间里,却有幽微的光。
“抓紧时间,老师来之前把同步率提上去。副歌再跳一次。”
“是!”
汗水已经完全浸湿了背心,身上仿佛被泼了一桶水。颜因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像是在打量敌人,寻找任何的破绽。
他们脚下,几只手机开启手电筒模式,摆成了一圈。
咔吱——
少年官澶以为自己是最早来的,却没想到推门就看到火热的练习场面。
他抿着唇,警惕而试探:“请问这里是……”
站在后排的四名成员相视,不由得回头看向他。
“是顶替了孙哥的空降兵吧?”
“谁叫这个男团企划是双主唱呢?阿因不仅是大主唱也是ACE,肯定是能出道的,只能让孙哥离开了。”
“但孙哥都签合同了啊,这出道曲都练了半年呢。而且听说空降兵不会跳舞?在这个时间节点还能顶替全能主唱孙哥?我们的同步率还怎么提升?”
“他的姓是董事会的官,这就够了。”
领头的人仿佛没有听到他的问候。镜子里,他斜眼看向官澶。
冰冷,无视,轻蔑。
“从转身这里开始,专心。”
伴奏响起。队员们跟上最前面那位的步伐,全然将官澶晾在一边。
踩点精确,定点干脆,强劲的力道收放自如,这是一支成熟的男团,而颜因是不可或缺的主心骨。
光亮从地上而起,照亮他们的下颚线。幽微之中,颜因紧绷的下颚线和眼神,格外令他颤动。
他只记得自己橡根木头站在原地。
队员们结束练习时有声有笑地互相接抛水瓶、毛巾,和同龄大男生打完球后一模一样,而自己是站着的障碍物,连旁人谈笑间的眼神交流都会自然地避开。
官澶呼吸加重。郊外的湿度有些高,就连空气都与暴雨那天一样潮湿。
一个声音把他从那个二十岁的官澶拉回现在:“喂,我看不清,那边是不是还有一个没走?”
时间越来越晚。撑不下去的F班同学默不作声地拿上自己的手机出去。他们出门时都会正撞上门外的官澶。
官澶站在黑暗里,面无表情,抬眼看他们时狭长的眼睛里带着威胁的光亮。他们被吓得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一个个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离开。
到最后,只剩下谢殷一人和地上那只孤零零的手机,练习室只剩一点光,只能将谢殷一个人的轮廓照亮。
记忆中干脆的定点和眼前瘦削的肩膀微妙地重合了。
谢殷站在光圈里,毫不知情地对着镜子放松筋骨:“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要一起走……”
句末的字和惊呼全随着骤然紧缩的瞳孔被咽了回去。
谢殷僵硬在拉伸肩膀的动作上,眼睁睁看着身后的人走入光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