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1 / 2)
北京的二月,空气?不算好,但阳光很慷慨。赛道边有暴晒过的轮胎在地?上拖曳过去的臭味,没有声音,邱君则远远地?站在自己?的车边上,他也?戴上了头盔,迟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没人?说话。迟也?心?里也?没有底。
好像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邱君则才转了一下头。他没看迟也?,声音闷在头盔里,传过来不是很清楚。
“喻闻若让你来的?”
迟也?没否认。
邱君则:“那小子答应了你什么好处?”
迟也?笑了。“老邱,何必呢?这记者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倒霉的还?是你,老崔可不会管你的死活。”
邱君则调门高起来:“不用?你他妈来教我做事!”
迟也?拧着眉头,手指交错着,在车顶上敲了两?下。“那到底比不比?”
邱君则狠狠骂了句脏话,钻进车里,“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迟也?半张脸都隐在头盔下,卡得脸颊上的肉都往中间挤,笑容都变了形。他也?坐进了车里。
起始线上并排着两?辆车,引擎发动起来,轰地?一声,像愤怒的兽的咆哮。
“我是说,万一。”徐穹的指关节敲了敲桌面,发出生脆的两?声响。喻闻若站在她面前,觉得自己?像是个被训的小学生。徐穹的语气?非常不耐烦,好像他问的是一个一加一等于几的问题,“我当然知道他们没这么无法无天。可是万一小杭反抗呢?万一他反抗的时候起了肢体冲突,出现了什么意外呢?”
“小杭不是莽撞的人?。”
“万一呢!”徐穹简直要把这两?个字咬出血,“我二十年前跟着师哥去采访地?方上的传染病,被当地?县政府的人?扣在医院里,你知道来的都是什么人??无业游民,混子,流氓!我师哥也?不是莽撞的人?,但被他们用?砖头打?在头上,到现在都是个半瘫。喻闻若,你告诉我,你拿什么保证小杭不会有事!”
喻闻若沉默。
徐穹撑住太阳穴,手指有些?轻微的颤抖。
“我提醒过你,那个名车俱乐部的人?不好打?交道,我再三说了……小心?,小心?……”
喻闻若:“我们作为媒体,一被威胁就要屈服,那媒体的独立性何在?”
徐穹抬起头惊异地?看着他,感觉他好像说的不是中文?。
“独立性?”她冷笑了一声,“你搞搞清楚,我们是一本时尚杂志,不是泰晤士报!稿子写完,交给君铭的公关审稿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没有独立性!你要独立性,回英国?去继承你爸家?业,来这里跟我人?五人?六地?充什么外宾!”
她从未如此疾言厉色地?教训过喻闻若,说到最后甚至拍了桌子。声音传到外面,响得整个编辑部的人?都停下来,尴尬地?面面相觑。
喻闻若再一次沉默。他不是会跟别人?扯着嗓子吵架的人?,尤其是跟女人?。但他显然也?动了气?,脸上煞白?,脖子里却泛着红,好像全?身的血都涌了上来。
徐穹又抓起桌上的座机,内部线只响了两?下就被接起来,编辑就在外面。
“找一个排版错误出来,准备道歉声明……”她话还?没有说完,喻闻若已经再次摁掉了她的电话。
“排版没有错误,要上哪里去找错?!”
“那就p一个出来!”徐穹把电话一摔,“喻闻若,你再敢这样摁我电话……”
“我现在还?是Bridge的主编。”喻闻若的声音压得很沉,身子前倾,撑住了徐穹的办公桌,“我说,不,召,回。”
两?人?隔着一张办公桌对峙,像两?只伏身蓄力准备进攻的野豹,肩背拱起,喉中发出威胁的低吼。
迟也?猛地?把油门踩到最底,赛车尾部在弯道甩出一个极大的弧度,轮胎刮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噪音。他快速松开,赛车漂移过弯,再次提速。但邱君则比他更快,转眼已经甩出去一个车尾的距离。
“帮我一个忙……”
“我尽力。”他抬头看见镜子里拿着电话的自己?。“但我没法跟你保证什么。”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静默。
“迟也?。”喻闻若只当没听见他的推脱,“小杭不能出事,他才刚刚结婚……我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迟也?抿住嘴,心?里有些?不耐烦地?想,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邱君则才是我的朋友。
但碎裂的屏幕上那张婚纱照就这么在他眼前晃啊晃,迟也?闭上眼睛,沉沉地?出了一口?气?。
“算你欠我一个人?情。”他轻声道。
喻闻若毫不犹豫地?回答他:“当然。”
“风尚盛典的事情一笔勾销,咱们扯平。”
喻闻若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低低笑了一声,“原来你是为了这个……”
迟也?有点脸红,“你笑什么?”
“那不算什么麻烦,谈不上扯平不扯平。”喻闻若对他说,“帮我这一次,我欠你。”
发间有汗蒸出来,顺着头盔内衬的边缘从迟也?的脸颊边滚下来。他不自觉地?咬紧了牙关,再次把油门踩到了最底。
“修改一下,再印一遍而已。以前出现错别字也?是这么处理的,这个损失我们承担得起。你为什么非要逞这个一时意气?呢?”
“时间上的损失呢?名誉上的损失呢?”喻闻若追问,“这是开季刊啊,每一页都是这一季新?品,再等上半个月,还?新?什么?”
“品牌方那边我去交代。”徐穹抿紧嘴,“如果你这一次非要硬着来,就算小杭好好地?回来了,可你得罪了君铭,得罪了名车俱乐部那些?人?,以后的损失呢?”
喻闻若焦躁而厌烦地?背过身去踱了两?步,他发现跟徐穹完全?说不通。好像两?个世界的人?。
徐穹:“我们只是一本时尚杂志。”
“IKNOWTHAT!”喻闻若背对着她,声音提得很高,好像把自己?都吓了一跳似的,又停下,转头看着徐穹。他不吵了,徐穹也?不吵了。他们对视着,彼此眼中都是失望。
喻闻若很轻很轻,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
第二圈的最后一个弯道,迟也?咬得很紧,和邱君则只差了一个车头。
他现在开车的机会不多,自己?的车有些?受冷落,不像邱君则的车,上礼拜刚换了最新?的配置,跑起来像一头新?生的野马,无所顾忌,一骑绝尘。
迟也?的车速已经靠近极限。每次车速到极限的时候,他都有一种奇异的放空的感觉。好像全?身都长着眼睛,敏锐地?注视着周遭的一切动静。又好像同?时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他的灵魂被甩出来,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眼前扭曲,散落,重组。
轮胎再次在地?面划出长长的黑色的痕迹。迟也?的车几乎飞起来,在向心?力的作用?下半边的轮胎都离了地?。车身险而又险地?擦着邱君则甩进了弯,邱君则的车猛地?一避,在绝对的高速下瞬间偏离了赛道。他猛打?方向盘,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赛道,只看到迟也?的车胎在地?上高速摩擦以后升起的一片白?汽。
徐穹把手里的热水递给喻闻若,水太烫,升起一片热气?,蒸得喻闻若眼镜上雾茫茫一片。
“我知道你是因为什么。”
喻闻若把眼镜摘下来,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徐穹。“哦?”
“新?上任的第一本开季刊就开天窗,你跟总部也?不好交代。”徐穹笑了笑,“我听景锐说过,每年总部开会,各国?的主编们成绩都要公示。他好几年没抬得起头做人?了。”
喻闻若露出一丝苦笑,算是承认了这个原因。
“我来之前下了军令状。”
“什么军令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