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五十五章(2 / 2)
凤姐道:“这怎么是取笑,说个好消息给你听,心里高兴了,说不定好得快些。怎么样了,还疼吗?有什么想吃的只管打发人告诉一声,我让人给你送来。”宝玉忙道:“好多了,多谢姐姐记挂着。我也没什么想吃了,一时找到了,再说不迟。”
凤姐也是个大忙人,老太太那边也还等着去回话,不过略说几句,就走了。后头王夫人,薛姨妈,邢夫人,尤氏都派了人来。
这一天下来,宝玉着实累了,才一更天就睡着了,连袭人去王夫人跟前回话都不知道。
贾环这两天过得很不好,先是跟着他的小厮被人带走,晚上才扔了回来,就只剩下半口气,连赵姨娘也被打了三十巴掌,板牙都掉了几颗,自己也被关在一个屋子里,天天抄佛经,也没说什么时候放出去。
贾政原本不在意这种事,在贾府,大的教训小的是常事,后来一想,宝玉一向视贾环如无物,未必肯搭理他,贾环说的也未必是真。
现在最让贾政头疼的是外头,原以为把宝玉打了一顿,北静王那边也算过去了,没想到高家倒先发了难。更让贾政没有想到的是矛头直指北静王府。
这其中缘由也不难猜,你北静王府派人来说贾宝玉结交戏子,这倒也罢了,哪个大家公子不爱听个曲儿什么的,这下倒好,你直接要人家去你府里读书。
谁不知道贾宝玉是拜在高渊门下的,这不就是说他没有教好学生,来打他的脸吗?
况且宝玉被打这事动静可不小,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
高渊当机立断,马上派人去了王府一趟。北静王得知高府来人,喜得亲自迎接,不料来人竟明里暗里将他挤兑了一边,他又一向以礼贤下士的形象示众人,不好乱发脾气,更何况高家他也惹不起,只得恭恭敬敬得将人送来出去。
第二日早朝,光禄寺少卿宋佑当场参北静王结交优伶,有失体统,更是将圣上赏赐的物品随意转送他人,更是辜负圣恩。
北静王连忙启奏道并无此事,一旁的忠顺王爷冷哼了一声,搓了搓胡子,一脸轻蔑道:“怎么没有,前日茜香国进贡给圣上的东西,圣上又赐给了你。如今那红汗巾子怎么在我府里的戏子琪官身上系着?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忠顺王一派的官员也都在附和,北静王自然也有一些帮手,两派相争,吵得皇帝脑袋嗡嗡的疼。
最后,在忠顺王等人的据理力争之下,北静王落了个闭门思过三天的责罚。
回到府里的两位王爷可谓是心境不同。忠顺王爷搂着小旦妆扮的琪官直笑,琪官笑着敬了几杯酒,忠顺含笑全都喝了,拍着琪官的小手,笑道:“这张脸果然没白长,你可知道贾府里的小公子因几句捕风捉影的话,为你挨了打;今儿早朝,北静王更是因为跟你沾染上了,被皇上责骂。这要是换成其他人,早死了几百遍了。不过不要紧,有本王护着你。”
自从北静王要他帮忙拉拢宝玉那天起,琪官便知道定会出事,忠顺王爷也不是个善茬,如今他也是自身难保,身不由己,也顾不得其他,只求日后再报答宝玉也是一样的。
北静王被罚一事,府里全都知道了,独北静王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照常与宾客门人一起品词赏花,全然不顾后宅姬妾的担忧焦急。
后面几天,参北静王的折子如雪花般,皇上先是将上折子的大臣训斥几句,后头折子越来越多,皇上虽然还护着北静王,但也没在说什么,只是留中不发。
宫里常供着的小太监传出话来,好像有人在折子里头参北静王拉拢大臣,豪族公子,收揽门客,意图谋反。北静王这才知道急了,他拉拢四王八公不假,府里养着那么多能人异士是真,这些都是。。。。要说成谋反,岂不是要将多年心血毁于一旦,这是万万不可的。
北静王立马喊来门客商量对策,那些人都是纸上谈兵,一遇到大事就乱出主意了。有说不必理会的,有说同归于尽,将忠顺也拉下水的,也有说联系世交亲友,共同上书求情的。
最后一条倒是说在了水溶心坎上,一位年轻男子却道不可。水溶看去,正是蜀中望族子弟姚晋,他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请来了这位才子,忙问道:“泽仁有何见教?”
姚晋站了出来,拱手道:“王爷此次被参,难道就没发现吗?”
水溶道:“泽仁有话直说。”
姚晋道:“王爷与忠顺老王爷不合,已不是一日两日,朝上被参忠顺一派出手这不难解释,这两日又被参也在情理之中。可是上折子的官员除了忠顺一派外,还有不少清流之家。”
水溶皱着眉头,坐下扶额仔细想了想,道:“你们也都知道,本王对那些诗书传家的簪缨世胄恨不能结交一二,又怎么能得罪呢。”
姚晋想了想,道:“王爷还真得罪了一家。”
水溶忙问是谁?
姚晋皱眉道:“高家。”
水溶喃喃道:“高家?”
姚晋点点头,道:“正是,贾瑛是高家三老爷的弟子,您上次派人去贾家请他来府里做客,已经得罪老先生了。”
不用姚晋再说,水溶也想明白了,高渊虽然不曾为官,但好歹也是一位状元公,好友中为官的就不在少数,他远离官场淡泊名利的性子又被不少文士大家所推崇,更不用说他两位学士尚书的哥哥。一想到这里,水溶不由跺脚自悔道:“我原不过以为宝玉少年心性,一时被外物所扰,不愿看着好好的一块宝玉落了下乘,才派人提点一二,谁知长史不解我意,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昨日之日不可留,来人,给我备两份礼,一份送与高府,一份送与贾府,聊表歉意。”
姚晋忙道:“王爷不可,高府并未出面,王爷此举,反倒落人口舌,不如让王妃去贾府一趟。一来贾府有面子,王妃亲去显出王爷诚意,二来高府见王爷如此,也不好再说什么,三来王爷不出手,外头那些流言蜚语自然就消了。”
水溶忙道极是极是。
宝玉趴在床头,就着黛玉的手看《诗经》,支着脑袋道:“先生果然这么做了。”
黛玉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人活一世,总要活出个气节。义父这一生极重名誉,那人说你装样子,岂不是骂义父教导无方?”
宝玉从黛玉手里抽走书,拿起扇子给她扇风,道:“何止这些啊,北静王跟咱们家是世交,朝中四王八公又自成一派,要兵有兵,要权有权,这岂是好相与的。从前家里倒是辉煌过,如今仪仗的不过是宫里的娘娘,再就只有祖上剩下的这点香火情。如今他又想把我拉扯进来,唉,这万一要是有个什么,可是全族上下几百人的命啊。又不好怎么推辞,正好借这事撕撸开。”
黛玉道:“怎么撇的开,且不说舅舅不答应,就算两家不相往来,同在一个京城,亲戚连着亲戚,倘或碰到了,难不成就这么处着?反叫亲戚们为难了。”
宝玉忙扇着扇子,道:“依你之间,如何?”
黛玉道:“长辈们的交情,你只管由着他们去,只要不掺和进去,又能怎么着。那人再叫你,你只拿着挨打来说是,再有什么,就往义父身上推,经了这么一遭,他也不敢如何了,里头也有老太太兜着。”
宝玉深觉有理,不住的献殷勤。
黛玉觉着好笑,拿过宝玉手里的扇子,擦了擦他脑门上的汗,道:“你就是爱这么胡思乱想,操的心也太多了,难怪伤口好得慢。”
宝玉笑道:“这话原该我说与你才是,劳了半日的神,晚上仔细走了觉,那燕窝每天都吃着吗?”
黛玉笑道:“你比那些婆子们都还唠叨,前儿义母又送了好些血燕过来,我素日常吃的官燕都还没吃完呢。”
宝玉故作老成道:“这些都是对你身体好的,一定要每日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