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十六与二十二(1 / 2)
那年时川河十六岁,他在国家大剧院出演了一场国际汇演新编舞剧《玄女》,一场五分钟的空中绸缎,让他直接进入了忒耳普西科瑞的视线里,也直接被Μουσαι相中,在那场表演结束后?便飞往了大洋彼岸,去国外进修。
他是跟朋友一起飞的,他家里人本来是想?送他,但那个时候正是公司正忙的时候,时川河不想?麻烦他们,也不想?耽误他们的事情,所以向某位学?到快要秃头的程序员朋友发出了邀请。
有私机蹭,快要抠出天际了的南息肯定乐意。
不仅乐意,他还向时川河的父母以及两位兄长表示从今以后?时川河就是他哥。
比他小五岁的时川河:“……”
南息虽然?大他快半轮,但时川河跟他的关系还行。
反正至少比头顶两位本该和南息关系好的哥哥要好很多。
上了时川河的私机后?,南息也不拘谨,四处走走看看:“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吗?”
他感?慨:“这沙发,这餐厅,这卧室……”
南息的视线落在大屏幕上:“用?这个看代码一定很爽。”
时川河面无表情:“你?跟你?爸服个软,他就能立马掏出自己的私房钱给你?买架小的。”
“我不。”南息坐在他身?边,跟空姐要了杯柠檬汽水:“我还是想?以后?自己挣钱买。”
他握紧了自己的拳头,一副奋斗努力?好青年的模样:“自食其?力?才是最?香的。”
时川河懒得拆穿他国外那套公寓还是今年他爸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这事。
南息见他又快要睡着了,不由得喊了声:“三?儿。”
时川河掀起眼皮看他:“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这不我研发了个软件,还在测试阶段,想?让你?帮忙试试么?”
南息嘿嘿一笑:“你?看你?以后?也不打?算子承父业,头顶上还有两个优秀的哥哥,不如跟着我干。以后?算你?分红。”
时川河无情道:“他们的公司我都有分红,不缺你?这几块钱。”
南息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你?怎么能这么咸鱼呢?!你?这样是啃老你?知道吧?!”
“我家够我啃几辈子。”时川河毫无斗志:“他们乐意我也乐意。”
时川河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件,他想?跳舞跳一辈子。
他喜欢在舞台上的感?觉,喜欢每一次大跳,每一次挥鞭转,每一次的舞动。
南息还想?劝他,时川河却直径起身?回房:“到了喊我。”
他顿了顿,补了句:“敲门。”
南息:“……”
没出息的!
时川河倒在床上,随手摸出了自己口袋里的Mp3.
他插上耳机,在一堆文件中找到了文件名为“。”的文件。
点进去里面只有一首歌。
因?为这首歌下载下来后?是无名的,所以时川河自己给它打?了个名字:12岁。
前奏是熟悉的吉他扫弦的声音。
轻柔温和,像是微风拂过,瞬间就能平复时川河的所有情绪。
时川河静静的看着顶上的暖光灯,原本前往异国他乡的一点紧张和不安全部?都在这简单的音乐中平定下来。
但想?到四年前那场相遇和对话,时川河原本平淡的神色瞬间变得冷漠。
他想?好好一个人,怎么就会张嘴说话呢。
留着那张嘴巴唱歌不就行了,为什么要学?习说话。
时川河闭眼,他只希望有朝一日有大能能出一个抹去记忆的仪器,删掉他和那傻逼后?来的对话。
这样他心里的美好就不会灰飞烟灭。
等到飞机快要到地方时,南息过来敲门喊他。
时川河这才发现自己就那样睡着了。
没盖被子睡觉,他本身?有有点感?冒,时川河心道自己今晚就得凉。
到异国他乡的第一天,靠感?冒药度过。
说不定还得来个退烧贴。
不过他也没有跟南息说,只是和南息坐到了大厅里等待飞机降落。
“我说真的。”南息还在念叨:“三?儿,帮哥一个小忙嘛。”
时川河的鼻音略微重了一点:“你?就我这一个朋友了?不会找其?他人?”
南息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这不之前那次开发事故已?经让我成了过街老鼠么?我倒是找了明昇,但你?也知道那小子现在在他的垃圾堆里完成他的艺术大作,我去的时候倒是给他操作了,可人一心只有颜料,压根就没听我说话。”
说到这,南息恨恨的磨了磨牙:“压根就不把我当兄弟!”
时川河点头:“因?为你?也没把他当过朋友。”
南息:“喂!”
“你?没找月哥?”时川河觉得自己眼皮有点沉,语气更加的冷淡了:“他肯定帮你?。”
南息缩了缩脖子,弱弱道:“这不……不敢坑他吗?”
他嘟囔道:“小月儿那么乖巧可爱听话,对他下手也太残忍了叭。”
时川河:“……”
他冷冷的抬脚欲要踢他:“所以你?来坑我们?”
南息笑嘻嘻的躲开:“好三?儿,帮帮哥。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时川河懒得理他。
只是在下飞机时,时川河一边走自家专属的通道,一边掏出了手机:“什么软件?”
南息眼睛一亮:“我就知道还是我们三?儿最?好!”
他摸出自己的手机给时川河发了个链接:“你?点进去进入网页下载,提示风险的话就点继续。”
时川河按照他说的操作了,还不忘怼了句:“要不是你?在我面前,我还以为你?被盗号了。”
“不不不,三?儿,你?不能相信你?的眼睛。”南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难道不知道有灵魂交换这一说吗?”
时川河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二十一岁了仍旧中二的男人:“说了别老动手动脚。”
南息的手僵了僵,最?终默默的放了下去:“怎么还跟女孩子似的,不对,女孩子都不玩男女授受不亲这套了。”
时川河不接这话,只低头看提示下载完毕了的手机。
他的屏幕上多了个软件,软件的图标有点简陋,是一个手绘的歪歪扭扭的爱心。
时川河拧眉:“你?这什么?相亲软件?”
他点开来看,进去就看见粉嫩嫩的字体——
【这个深夜,你?寂寞吗?这个深夜,你?孤独吗?这个深夜,你?需要人陪伴吗?】
时川河:“……”
他已?经不想?点下一页了。
十六岁的时川河,人虽然?还是不爱笑,但性子没有那么冷,话也还算多。
“你?说我跟南叔说你?搞淫.秽.色.情,是不是我以后?就再也不用?听你?的最?后?一次了?”时川河认真道:“还能救一下老是被你?欺压的月哥。”
南息知道他是开玩笑:“别啊,你?看下去嘛!我觉得我这个点子超级棒。”
时川河忍了忍,还是点了继续。
【心与心的通话,将带您寻找您心灵上的慰藉。我们将提供最?隐私的通话,你?将会和神秘网友连线,互相诉说烦恼、悲伤亦或是对您心里那个人的心意。您也可以在此与神秘网友建立一段神秘友谊,也许在未来的某天,一个转角,一句问候,就能让您与彼此相认。】
时川河看到这里,虽然?觉得有点奇奇怪怪,能吐槽的点也太多,但至少终于正常了点。
然?而他的这个念头才起来,一点继续,时川河就什么都明白了——
【只要1314,不要5201314,您就可以拥有一段神秘的体验,您就可以拥有一个完美的、极具隐秘性的倾诉环境。只要1314,您就可以拥有一个1314的网友。】
时川河面无表情的看向南息,就见南息期待的看着他:“你?还不如直说没钱了要管我借。”
话是这么说的,时川河还是点了支付用?指纹付了款:“行了,滚吧。”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南息眉开眼笑,丝毫不在意他的不客气:“这是我的事业!你?是在支持我的事业!”
时川河拉出他和他的对话框:“几个人买了你?的?”
“咳……”南息严肃道:“这个软件才上没多久呢,还在测试宣传阶段,目前就你?一个人……”
时川河:“?你?不是说明昇给你?弄了?”
他上了自家安排好的车,南息也飞速的上来蹭车,还不忘先跟前头的司机说一句自己要去的地方:“这不明昇也是管你?借的钱吗?我这也不好意思多拿你?一笔嘛,明昇我是给他走的老板通道。”
时川河冷漠的转了笔钱给他:“饿死前找我。”
南息就差给他跪下了:“谢谢爹爹。”
时川河也懒得摆弄那坑钱软件了,只是他心里的疑惑到底还是忍不住问出来:“如果你?这真有人聊上了,人花了一千多,一方想?见网友,另一方却突然?消失了,怎么办?”
似乎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南息沉思了一会:“有缘千里来相会。我们要相信,缘,妙不可言。”
唯物主义?者时川河想?把他丢下车。
说真的。
他觉得除了他以外,要还有人能买这个软件,那就是傻逼。
他是伟大慈善家,但其?他人不是。
是傻逼。
时川河到家里给他在这边准备的屋子后?,自己收拾了东西,就点了碗粥。
他本来想?买点药的,但想?起之前听人说过感?冒发烧不吃药不打?针熬一熬,以后?生病就会少点这话,果断的放弃了药品。
他坚信自己没有那么脆弱。
然?而等到了第二天时川河就为自己的自信付出了代价。
他早上五点没能起来,一觉睡到了中午十二点。
因?为发烧了,他裹紧了被子,还是觉得有点虚冷。
时川河想?打?电话给南息,南息住的离他这边近,但发烧了他又不想?听他念叨。
跟唐僧似的,念的头疼。
所以时川河干脆眼一闭,打?算放纵一天继续睡觉。
反正他也得下周才去学?校报道,下下周才去Μουσαι。
可时川河才闭上眼睛,手机就响起了《我和你?》这首歌的伴奏。
时川河:“?”
他掀起一只眼的眼皮去看手机,就见上头亮起了那个简陋的心形,显示为网友来电。
好家伙。
昨天他才说完除他以外买的人都是傻逼,今天就有傻逼买了。
时川河本来想?点拒绝,但他又怕是南息那个二货在实验功能。
毕竟以南息的性格做得出来这事。
所以时川河到底还是点了接听。
他没说话,对面也安静了几秒。
这下时川河就确定不是南息或者闭关出来的明昇了。
时川河没有要和网友来个千里姻缘一线牵的意思,所以他准备挂掉电话,然?而就在这时,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居然?真的有人买。”
时川河:“?”
他怎么觉着他听出来了一股浓浓的嘲讽味呢?
大家都是买了这个软件的人,怎么着你?还高贵些?!
这要是换做平时时川河肯定得怼回去,完事后?再来一波挂电话。
可他没动。
因?为他听出来了对方的声音。
很熟悉。
也很相似。
像他昨天听了许久的那首歌里头的男声。
只是没有歌曲里面那么温柔缱绻。
反而是带着点让人恨得牙痒痒想?要一拳过去的慵懒与讥讽。
时川河想?,有点像他二哥。
他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下一句话,可对方又没有挂电话。
于是时川河只能出声冷漠的问了句:“你?不也买了?”
因?为感?冒加发烧,他的声音沙哑的厉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时川河的嗓子天生就有点不是很好,一生病就更加严重。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行将就木的病重患者,反正他自己都听不出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但这样正好。
他心说,正好。
他想?知道这不该学?说话的阴阳人为什么乐意花这笔冤枉钱。
“你?生病了?”对方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病的好像很重。”
时川河无力?的点开了免提,侧身?裹好被子,他半张脸埋在了柔软的枕头里,难得用?这么轻柔的语气跟人开玩笑,声音是闷的,没带着任何的冰霜:“嗯,要死了。”
他想?这样可能会逗乐手机屏幕另一端的那个人吧,毕竟那人嘴毒性格恶劣,极其?令人讨厌。
可在听到他说这话时,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许久才说:“你?还很年轻吧。”
时川河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话,他也懒得回这种废话。
虽然?他的声音沙哑的厉害,但听上去的确还是有年轻人的感?觉的。
见他不答话,那头的声音又传了出来:“你?不害怕吗?”
时川河心道我又不是真的快死了我怕什么,但这话是他自己说出口的,一时间找不到地方圆回来。
尤其?他的语气听上去似乎有点不太对,说话的声音被刻意放轻了,还有点飘忽,比起跟他聊天,倒更像是自言自语。
时川河想?起了四年前那人站在自己面前阴阳怪气的模样,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认错声音了。
“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会想?什么?”
没有得到他的回应,对方又开始自言自语:“会想?起自己还没有做过的事感?到遗憾吗?会想?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实现的诺言吗?会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让自己面临了死亡?”
时川河微微拧眉。
他看了眼时间,现在正是这边的中午十二点多,国内应该是晚上。
这人是玩音乐玩出夜来非了么?
还是打?算弃音从文了?
他本想?听听夜来非还要说什么,但对方沉默了很久都没有再开口。
时川河犹豫了一下,带着昏昏沉沉的大脑,最?终还是问了句:“……你?怎么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这句问话就像是魔咒一样,在出口的那一瞬间,打?开了一扇门。
那是一扇原本被他们双方紧锁的大门,也许没有这句话,他们之后?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又或许会有,但那得等到不知道多少年以后?,也不知道那份最?初相遇的悸动与美好还是否存在于他们的心里。
这世上每个人无时无刻都在面临选择。
时川河此时的选择,注定造就了未来的所有新的选择与结果。
远在大洋彼岸另一端的人停住了自己只差一毫米就要摁到挂断按钮的手。
也许是因?为对面那位说自己快要死了的病人说话的声音有些慢,还有几分说不出来的,令他捕捉不到的熟悉感?。
也许是因?为有些事情实在是积压了太久,当回忆触景时,又分外难受。
也许是因?为他说自己快要死了,他可以从他那找到自己一直想?要的答案。
所以他在一片黑暗中看着窗外的夜景,他坐在冷冰冰的窗台上轻声说:“我今天去领了我父母留在研究所留了七年的遗物。”
时川河原本有些迷糊的大脑在这句话下瞬间清醒。
遗物?
他微微瞪大了眼睛。
他的父母……去世了这么久?
七年前?
那岂不是他和他认识之前他父母就去世了?
时川河不知道他多大了,他只知道四年前看他,估计他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
七年前的话……那也太早了。
时川河听过寄人篱下的生活都不太好过,也清楚如果遇上极品亲戚,这类孩子通常都会十分缺爱,甚至不少会走上犯罪的路。难怪当时他那张嘴那么惹人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