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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殿之后坐下没多久,青瑶郡主像个没事人似的跟着回来了坐在沈顷婠身旁。
陈太妃虽已年迈,却面目慈善气质雍容,她扫视了殿内一圈,看着这些个陪着自己庆寿的皇子皇孙不免有些感慨。
她侧身看着身旁的老皇帝,轻声开口道:“皇儿,今日瞧见你们都在,老身便觉着高兴,只是可惜洵儿不在。”
原本老皇帝捋着胡子一脸笑意,突然听陈太妃提起洵儿二字,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可又不好无端发作,便蹙眉不满的低喃一声道:“高高兴兴的好日子,提他作甚。”
林思慎虽离的远,可刚刚陈太妃说的话她却听的一清二楚,她不动声色的挑眉看向沈顷婠,却见沈顷婠面色不变施施然的端坐着,仿佛未曾听到一般。
酒宴之上众人神色各异,原本热闹的气氛瞬间古怪了起来,其中以皇帝和太子最为反常。
林思慎的目光若无其事的扫过,落在了太子面上,一派温和儒雅的太子现下竟是神情有些慌乱的快速扫了沈顷婠一眼,而后抬起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坐在他身侧的二皇子眸子一敛,似笑非笑的垂下头,显然他也发现了太子刚刚那有些异常的举止。
林思慎眸子一敛,心下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陈太妃提起四皇子,太子会神情古怪的看向沈顷婠。
难不成当年那件事情,沈顷婠也被牵扯了进去?
陈太妃知道自己的话惹的皇帝不快了,便也没再说下去,她执着玉筷夹了一块糕点放在老皇帝碗中笑道:“皇儿不高兴,那就不提了。”
这就算是打了圆场,宴席得已继续了下去,众人又其乐融融的举杯。
林思慎则是若有所思的看着身前木案上的美酒佳肴,陷入了沉思之中。
陈太妃口中的洵儿,便是皇帝的第四子,如今的岭南王沈忻洵。
沈忻洵乃是皇帝临幸一位宫女所生下的庶子,因其母身份低微,他又性子沉闷木讷,自出生起便不受皇帝喜爱,在宫中常被太子欺辱。
不过陈太妃倒是格外喜爱他,常常将他带到祁明宫玩耍。
约莫五年前,太子入主东宫那一日,沈青洵醉酒后无故闯入东宫将太子打至重伤,横剑架在太子脖颈之上。
皇帝闻讯赶来后大为震怒,夺剑刺伤了沈青洵右腿,命人将他拿下后,竟是要治他谋逆之罪推出午门斩首。
好在陈太妃及时赶到替他说情,皇帝息怒后虽饶了他死罪,却也将他赶去了岭南,岭南向来都是流放罪民罪臣的苦寒之地。
皇帝明面上给他封了个岭南王,其实却也算是将他流放岭南。
这些年来,皇帝好似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自沈忻洵被赶去岭南后,竟是一次都未曾将他召回过。
沈忻洵本就不受宠,生母又只是个宫女,在旁人眼中如同透明人一般没存在感。
这些年来,不仅是皇帝似乎就连百姓都忘了他的存在,甚少有人会提及他。
林思慎幼时见过他两次,印象中模模糊糊记得他不太爱说话总是低着头。
有一次林将军牵着她去御花园时,正巧碰上他捧着书,坐在御花园的亭落中。林将军被皇帝召去御书房时,林思慎就在两个太监的陪同下站在亭落外,盯着地上的蚂蚁发呆。
沈忻洵合上书走到她跟前,对着她笑了笑,然后一言不发的跟她一同蹲着看蚂蚁。
没多久太子就来了,趾高气昂的在一群太监的簇拥之下走到两人跟前,先是一脚将地上的蚂蚁踩死,然后夺过沈忻洵手中的书,丢在地上对他冷嘲热讽起来。
因时日太久,很多事情林思慎都记不太清楚了,她只记得沈忻洵最后一声不吭的被太子推到在地,被太子笑着用脚踩着头,却没有反抗甚至没有哼一声。
多年后听说沈忻洵执剑闯入东宫意图谋害太子时,林思慎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在她看来,沈忻洵是一个极为隐忍的人,他怎么可能会名目张胆的在东宫谋害太子。
后来沈忻洵被流放岭南,林思慎便再也没听过他的消息,就连四皇子这个称呼都未曾有人提及。
岭南离宿安极近,而宿安便是与寮国接壤的一座小城。
林思慎当初怀疑沈顷婠是为四皇子筹谋,所以才那般意外,毕竟四皇子在夺嫡之争中,可谓是毫无胜算。
太子为何在陈太妃提起四皇子时,看向沈顷婠,而沈顷婠又为何会选择四皇子。
林思慎觉着自己好似隐约猜中了,当年四皇子行刺太子,说不定与沈顷婠有关。而因此,沈顷婠才会选择替四皇子筹谋。
若真是这样,那沈顷婠的选择似乎就有迹可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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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夜宴散去后,林思慎与沈顷婠一同出宫,与九王爷分别后,坐上马车回将军府。
今夜林思慎收获颇丰。
青瑶郡主言行举止间似乎都透露出对沈顷婠深深的妒忌之意,对林思慎的轻薄也好似只是想让沈顷婠不悦。
以往林思慎并未听人提起过,青阳郡主和沈顷婠之间有过嫌隙。沈顷婠一直留在青州,多年来甚少回京,与青瑶郡主也没见过几面。
还有太子那个异样的眼色,青瑶郡主与太子关系颇密,而沈顷婠应当是在替四皇子筹谋。五年前的那件事,或许与这四人都有关。
只是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隐忍的四皇子执剑闯入东宫行刺太子。
林思慎闭着眼,脑中那些细碎线索缓缓的汇集在了一起。
良久之后,林思慎突然睁开眼,清亮的眸中闪过一道暗光。
她不动声色的挑眉,偏头看着身旁闭目养神的沈顷婠,轻声问道:“郡主,青瑶郡主似乎对你,有些...”
沈顷婠缓缓睁开眼,清冽的眸子快速的闪过一丝厌恶,她淡淡开口道:“她性子擅妒,行事又不顾后果只凭喜好,日后你若见了她避开就是。”
沈顷婠待人处事向来极少喜形于色,可对着自己的堂姐青瑶郡主,沈顷婠的厌恶和不喜,偶尔能让林思慎察觉到。
这让林思慎的怀疑更为合理了,她眉头微蹙试探问道:“你们之间,可是有过嫌隙?”
沈顷婠眉头微微一蹙,她似乎并不想与林思慎谈及青瑶郡主的事,只是敷衍的应了一声:“嗯。”
沈顷婠并不想细说,林思慎也就不好继续追问,她垂下眸子默不作声的坐着,偶尔眼角余光瞥向沈顷婠一眼。
在宴席上林思慎闲来无事,一直在角落默默注视的沈顷婠,许是这些日子的相伴,林思慎已经能敏锐的从沈顷婠冷淡的神情间,察觉到那一丝细微的变化。
沈顷婠每次神情出现微妙的变化时,都是太子和青瑶郡主与她搭话或是举杯时。
能让沈顷婠这样的人露出哪怕一丝厌恶的神色,想来当年太子和青瑶郡主定是做了什么事,且这事一定关及沈顷婠。
马车缓缓驶过一个巷子口,林思慎掀开车帘看了一眼,而后吩咐车夫将马车停下。
去皇宫前,沈顷婠说想随林思慎再去一次上回去过的酒铺,虽然在宴席上林思慎喝的酒够多了,可她一直记着沈顷婠的话。
林思慎吩咐车夫在此等上一阵,而后自行先跳下了马车,站定后回身抬起手。
沈顷婠自车厢中缓步走出,居高临下的瞥了林思慎一眼,而后红唇一勾,白皙的玉手轻轻搭在林思慎的手心,在她的引领下,下了马车。
现下已是夜半,街巷上已经少有行人,刮过的夜风让林思慎忍不住拢了拢衣袖,她偏头看着沈顷婠,蹙眉道:“都已入夏了,怎么夜里还这般冷。”
沈顷婠站定身子,淡淡道:“马车里有一件裘衣,你若是嫌冷便唤车夫去取来。”
林思慎笑着摇了摇头:“那倒是不必,一会饮酒暖身便是。”
两人来到酒铺前,狭窄的巷子里摆着几张矮木桌,还有几位客人正哈哈大笑的行着酒令,见林思慎和沈顷婠并肩走来,他们竟下意识的噤声,疑惑又好奇的看着两人。
这等深巷的酒铺寻常也就只有去不起酒楼的寻常百姓会来,像林思慎和沈顷婠这等衣着不凡气质出众,一看便是王公贵族家的公子小姐,竟会来这等破烂肮脏的酒铺,不免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掌柜熟络的迎了上来,佝偻着身子招呼道:“公子好些日子没来了。”
林思慎淡淡一笑:“前些日子有事要办,今日才寻了空带夫人前来。”
掌柜取了肩上的布巾擦拭着矮木桌,一边笑着道:“上回见公子和这位小姐便觉得般配,一同站在一起好似神仙眷侣,没曾到竟真是公子的夫人。”
林思慎笑了笑,揶揄的看着沈顷婠:“上回我夫人可是男子装扮,掌柜一眼就看出她是女子?”
掌柜摸了摸脑袋,憨笑道:“夫人仙子般的相貌,怎可能是男子,我这老家伙一眼便看出来了。”
林思慎低声一笑没说话,眼角余光偷偷瞥了沈顷婠一眼。
沈顷婠风轻云淡的站在一旁,好似并未听到她与掌柜间的对话,神情间没有丝毫变化,清冽的眸子似乎有瞬晃神。
林思慎暗叹了一口气,垂下眸子轻声吩咐掌柜道:“掌柜,上一壶酒两碟下酒菜。”
“公子夫人先暂且坐下,稍等片刻。”掌柜恭恭敬敬的应下了,又擦了擦桌椅请她们二人坐下,便转身去备酒菜了。
沈顷婠似有心事,端坐在桌前一言不发,林思慎垂着眸子也未曾开口,却听一旁的客人压低了声音正闲聊着边关晋寮两国开战一事。“听说这几日就要开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