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4、第四百九十四章(2 / 2)
忠顺王爷听了个满耳,道:“他们既然不认,那就审吧。”
十三笑眯眯答应,回身招呼小霍。二人同押着那群盯梢的走了。薛蟠看了四皇子一眼,起身告辞。四皇子朝他摆摆手。
薛蟠袖手溜达回府。才刚进门片刻工夫,门子追在后头说,早上的那位客人、元清道长又来了。遂回到外书房。只见比武的那位褐衣汉子手里提着三只鸟笼,笼中装着三只鸽子。
薛蟠“阿弥陀佛”还没念出来,元清淡然道:“这是你家的鸽子。”
薛蟠一愣:“我家的?”
“不明师父还在忠顺王府用午饭时,贵府放了这三只鸽子。”元清示意褐衣汉子打开鸟笼取一只出来。“你们家的鸽筒甚是有趣。若强行打开,里头的东西便会销毁。”
薛蟠嘴角抽了抽:“您老也太厉害了,连鸽子都抓得住。不过这鸽筒贫僧打不开。”
“哦?”
“素日皆有管事的把信取出送来。贫僧是主子,用不着亲自动手。”薛蟠命人去喊鸽舍的小子过来。
元清纳罕道:“师父不会开?”
“不会。真的。”
元清显见不信。
不多时管鸽舍的来了。见自己刚放出去的鸽子在外人手里,愕然半日。薛蟠径直命他打开鸽筒。薛蟠知道自家近日的要紧鸽信都会从别处发走,泰然自若。说不定这三只就是小朱故意发的。元清看和尚镇定,微微诧异。
管鸽舍的从第一只鸽筒里头取出纸条,薛蟠命直接交给元清。元清慢慢打开,上头写着:历年会试优秀文章汇编,从十月刊起,取消应天府尹贾化的文章,增添泉州知府孙谦的文章,其余照旧。元清挑眉看了和尚一眼。应天府这么要紧的衙门不能没有府尹。故此在孙谦赶到金陵之前,朝廷不会提前将贾化锁走。泉州金陵距离遥远,孙谦再怎么赶路也得十月方能抵达。薛家的算盘得打够精的。
又取第二张纸条,依然交给元清。元清看罢哑然失笑。这张写着:哪个瞎了眼的二百五把假元青花瓷瓶儿卖给四皇子的?还卖了一对儿。自己想法子换出来。不禁对第三张失去期待。
管鸽舍的递给她第三张。元清一瞧,这张居然是空的!上头没有字迹。乃似笑非笑递给薛蟠。
薛蟠脸色顿时变得尴尬,低声骂了句听不清的话。纠结了会子,硬着头皮道:“这个……其实拿蜡烛稍微烤几下,字迹就出来了。就是……烦劳您老低调别声张。”元清爽利答应。
褐衣汉子从怀内取出蜡烛和火折子点上,将空白纸条靠近火苗烤了烤,字迹显现:最多三千两。
元清问道:“什么最多三千两。你跟人家谈生意?”
薛蟠抿嘴:“您老岂能猜不出来?这个是给手下掌柜的。行贿金额上限嘛。经商的哪家不行贿啊。”
元清点了点头:“也罢。你方才带着卷宗去了忠顺王府?”
“啊对!”薛蟠笑得居心不良,“他们府里刚刚抓了好大一伙来历不明之人,是不是您老手下?贫僧猜出来了,他们不承认,王爷当真让人审问去了。”
元清淡然看着他。
薛蟠无趣,耸耸肩说了小霍从卷宗中看出的问题。元清脸色终于变了几分:“你给南安世子看?”
“贫僧给的是四皇子,南安世子非要在旁边凑个脑袋、四皇子也没拦着他。他俩的身份,看了有什么关系,说不定还能帮忙。”薛蟠道,“忠顺王爷和四皇子妃也看了。”
元清阖了阖眼。“怎么回事。”
薛蟠从头到尾照实招供,连那个“挑货”都没拉下,只把“老道姑”替换掉“老牛鼻子”。反正跟着四皇子的人里头不会少锦衣卫眼线。
元清长叹:“贫道竟拿不住你的错?”
“我说大佬!”薛蟠望天,“我错了自然拿我的错。我没错您总不能强行拿我的错吧。”
元清冷笑道:“你只凭一句话就能笃定解忧没杀人?你与他素不相识,如何肯信他?”
薛蟠双手捂脸。许久,摇了摇头无可奈何:“老人家。类似的话,好几年前您老的同行、苏州一位姓魏的大人,曾经问过。”
“他问什么。”
“贫僧记得原话。他说,两个素昧平生之人,只见了一面、说了个把时辰的话,一个人便对另一个人无端信赖之至。这会是什么缘故。”
“你怎么回的。”
“具体记不清了。大概是说,一个人相信另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还举例贫僧第一回看见林大人就信任他了。”薛蟠正色道,“从感觉上说,贫僧相信欧阳的话。从逻辑上说,贫僧能推演出他不是此案凶手。仙长,您无视逻辑、先入为主笃定他是凶犯,是不对的。”
元清终于稍稍动容。半晌道:“你如何推演,说与我听。”
薛蟠遂将早几天告诉夏婆婆的词儿、昨天告诉薛先生的词儿,整理归纳、罗列出来,条理清晰得跟上辈子写PPT有一拼。
元清听罢久久默然。“他人在何处。”
薛蟠再长叹:“您看,这又是你们锦衣卫的职业病。你们的差事要求掌控一切,不习惯自由也不习惯放别人自由。我们出家人真没有强求人家隐私的习惯。”开玩笑!让你见了,那小子主动承认怎办。“要紧的不是查买凶者么?庆王府才应该是重点吧。”
元清摇头:“做完事收完钱后,他们家便毁掉了卷宗。”
“哈?”薛蟠直龇牙,“您老信了?”
“然他们有另外的卷宗。”元清道,“贫道并非想要解忧公子性命。如今唯有他处或能得些许线索。他下手之前必然听到了那二人舟中对话。”
薛蟠吐了口气:“另外的卷宗可伪造,不信贫僧找人帮您做一本,管保比他们做的更好更真。完成生意毁账目,这是绿林中的办事风格好么?为了让客人安心、好下次再赚钱。庆王府又不是绿林码头。钱当然重要,钱显然不是最重要的啊。”
元清有些感兴趣:“此话怎讲。”
“您知道负责运赃销赃的大德镖局和负责洗钱的兴隆票号也是他们家买卖么?您猜这两家铺子会不会把事情办完了就销毁账目?”薛蟠假笑道,“赚钱是一方面,搜罗各位官员贵人的把柄是另一方面。谁行贿谁受贿,说不定比你们锦衣卫还清楚。”他抬手往北边一指,“如果南安世子的推断不错,犯下这案子的很可能是位颇有本事的将军。庆王府捏着人家这么大的罪证,您老相信他们会感天动地的毁掉、不稍加利用?还不如相信猪能上树。”
元清眼角跳了跳,思忖道:“倒也有理。”又说,“师父若能向解忧公子传话——”
薛蟠仰天长叹:“真不能啊老大娘……”以他的聪明,凡透露半点必能猜到出了事。
元清可算有几分相信的意思了,随即辞去。
薛蟠跑回内院跟小朱商议,又去忠顺王府汇报最近进展,皆没提起“必然听到了那二人舟中对话”。
此时欧阳三郎脸上盖着斗笠、膝盖上躺着小牛犊,坐在田埂旁大槐树下乘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