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放手（2 / 2）
赵姐送来早餐，林渺舀粥喝进肚子，指了指窗外，目露疑惑。赵姐琢磨须臾，反问：“少爷是指外边的音乐声？”林渺点头。赵姐苦笑：“吵到你休息了吧，是周先生，一大早让辰少爷陪他练歌。他参加的那什么节目，哦对，无独有偶，说是这期要求唱原创歌，周先生忙着写歌呢，大清早的把辰少爷都拉起来了，一宅子人没睡成懒觉。”
赵姐毕竟在宋宅这么久，随宋子荣于秋睿见过大场面，来宋家做客的，位高权重者不是没有，她也曾遇到过无理要求，但像周小超这样仗着宋逸辰疼爱、顺杆往上爬得飞快的人，赵姐打心底里看不上。
何况周小超一番折腾下来，宅子里其他仆佣也颇有微词。
宋宅常年冷清，一下子来了张舒遥和周小超这两尊大佛，热闹归热闹，如今竟升级成吵闹了。
林渺摆手示意无妨，他吃饱喝足，趿拉拖鞋下床走动消食。
对于醒来在自家屋里这件事，林渺并不感到奇怪，郑管家告诉他，是司机接送他回来的，林渺特意询问了那时候宋逸辰在做什么，郑管家如实坦白：“录制节目。”
但林渺内心深处不相信，实际上，昨天晚上他昏睡过去时，尚有微弱意识，他能察觉到那怀抱有多么熟悉，熟悉得令他怀念。
在上滩，宋逸辰数次那样抱起他，桃花眼投来温柔的注视，用极其温和的语气喊：“阿渺。”宋逸辰根本就还在乎他，不然怎么会那么晚来学校接他？
骗他那是司机，有意思么？
林渺不信。他鼓着腮帮子，拉开卧室门，荷花池里百叶凋零，锦鲤也不再活泼游弋，安静地待在一处，睁眼呼呼大睡。
睡饱吃饱，清晨精力旺盛，林渺沿抄手游廊小跑进侧院，那是宋逸辰之前着人装修过、放置音乐器材的偏院，乐声也是从这院子里飘出来的。
林渺推开红木门，占据墙面二分之一的窗户洞开，冬阳一泄如瀑。
他们背对他坐在钢琴前，二人合弹一首曲子。
周小超的钢琴显然刚学不久，只是一首简单的《致爱丽丝》，他弹得坑坑洼洼，似乎天赋不高。他仰头问高大的宋逸辰：“宋哥，我学这个真的合适吗？”
宋逸辰垂首回视他，面目柔和，轻声答道：“你想走音乐这条路，这些迟早都得学。”
周小超抿了抿嘴，宋逸辰抬手放在他肩上，揽住周小超，拍了拍他肩膀：“好好学，你有天赋。”
关于周小超钢琴天赋这个问题，宋逸辰的判断，和林渺的判断，貌似背道而驰。
难道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林渺摇头，将这个念头甩出脑海。
他们坐在窗户边，室内宽敞，两人仿佛沐浴在灿金海洋中，宋逸辰温柔得一如慈爱的神祇，周小超弹累了，斜倚他打哈欠，宋逸辰低头弹奏《梦中的婚礼》。
无人注意他，林渺斜倚门框，闭目倾听。
进门左手边放置了一架小提琴，林渺信手取下琴身，搭在肩头，指尖勾了勾弦，稍作调整，琴弓与琴弦相触，颤栗不休。
钢琴轻灵，小提琴的声音更加闷涩，起初与钢琴声应和时，显得不大协调，恍惚有种杂音的错觉，但很快，提琴声追上钢琴音符跳跃，起起落落，和上了梦中的婚礼。
周小超起身望向林渺，盯着他，面露不虞。
宋逸辰沉浸在乐曲声中，与小提琴相映成趣，面上浮出发自心底的笑意。
“宋哥！”周小超大喊。
琴键滑落，最后一个音符敲错，宋逸辰皱了皱眉，眼底厌恶一闪而逝，转瞬抬起头来，温和地笑问：“怎么了小超？”
林渺将小提琴放回架上，望向侧对他、面朝周小超的宋逸辰。
面对温柔的宋逸辰，周小超反而结巴了，眼珠子转了再转，抬手指向伫立在门口的林渺：“他比我有天赋多了，您教他吧。”
宋逸辰顺他的视线望去，笑容霎时僵硬，渐渐地，笑意褪去了，面无表情，对周小超说：“他已经会了，不用教。走吧，你不是说你弟弟想过来玩么，去找郑叔给他买车票。”
宋逸辰揽上周小超向外走，周小超斜瞥一眼林渺，鼻子里轻轻地哼了声。
路过林渺，宋逸辰眼都没斜，与林渺擦肩而过。
昨晚一定是他！林渺转身，一把抓住宋逸辰袖子，抬眼注视他。
周小超惊讶：“你做什么？”
“放手。”宋逸辰沉声命令，林渺直直地凝视他，没放，反而加重力道。
你明明在乎我，林渺满眼委屈，为什么要无视我？
“滚！”宋逸辰勃然大怒，使劲甩袖，林渺没抓稳，被椅子腿绊倒，猝不及防跌坐在地，他抽了口气，有点疼。
宋逸辰抬起的脚悬在半空，居高临下扫他一眼，揽住周小超：“走吧。”
林渺坐在地上，四肢发软，忽然失去再爬起身的力气，目送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离开。他们是一对，在他们的世界里，林渺是一个人，在自己的世界里。
少年抹把脸，满脸不服输的倔强，他走回钢琴边，抬手拂过琴键，似乎能触摸到宋逸辰留下的温度。他眷恋般俯下身，面颊轻贴温热琴键，咬紧下唇，仔细回忆昨晚将他抱在怀中的人。
一定，是宋逸辰。
林渺直起身，闭了闭眼，垂首演绎那首熟悉的《梦中的婚礼》。
再试一试，林渺决定跟自己、也跟宋逸辰较劲。宋逸辰哪怕片刻的温柔，也能带给他巨大勇气，无论强势骄凌的张舒遥，抑或咄咄逼人的周小超，林渺不相信宋逸辰心里，丝毫没有他的位置。
或许哪怕只是小小的一块，也足够林渺蜷缩，他要的世界不大，只有宋逸辰心底一隅，为此，就算只做兄弟，对林渺来说，亦足矣。
钢琴声如静谧山间汨汨流动的溪水，拂过青石游鱼，独自流淌。
突然，不和谐的喊声打断他，张舒遥走到林渺身后，低声说：“我知道你喜欢他。”
林渺双手离开黑白琴键。
“但你也看到了，林渺。”张舒遥自嘲般笑笑：“他喜欢的人既不是你，也不是我，是周小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