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 45 章(2 / 2)
颜辞一向不觉得自己大度,所以柳靖之这种行为其实十分对她的胃口。某些时候,她甚至还犯贱地觉得自己能被柳靖之针对其实也是一种荣幸。这几年间,柳靖之经常找来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地球生物或是外星生物给她练手,美其名曰为了让她拥有钢铁般的意志和神一般的双手。除此之外,还有不间断赠送的冷嘲热讽,但总的说来,他从来没有真的伤害到她,反而用这种诡异的教导方式让她的心性更坚定,实力更强大。
颜辞有时会想自己大概也有问题,柳靖之都这么虐她了,可她内心深处仍然觉得除了季情以外,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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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周六和我去一趟安京监狱,那里有一些重刑犯需要医疗方面的帮助。正好你缺乏实践,拿人渣来练练手也不错。”柳靖之面无表情地通知颜辞,完全没有考虑过她或许周末还有别的安排。
“好。”颜辞条件反射般一口答应下来,然后就想起周六她还有格斗训练课要上,看来只能通知连教官改时间了,毕竟柳靖之安排好的事向来不接受反驳。
“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带上的吗?”颜辞没去过安京监狱,一时还有点兴奋。
柳靖之想了片刻,说道:“带套换洗的衣物,我可不想和一个臭烘烘的人走在一起。”
一边充当背景板的柳翌之弱弱地举手,“七哥,颜颜身上一直很香的,为什么去趟监狱就会臭了呢?”
柳靖之慈爱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小弈,你觉得那些天天被酷刑折磨的罪犯身上能好闻到哪里去?她去给他们看病,少不得要沾上那些脏东西。不换身衣服,是个人都不会愿意跟她站一块儿的。”
颜辞开始的时候还不习惯柳靖之这种有一说一的坦诚,她总觉得柳翌之年纪小,应该多接触点阳光正面的东西。但很快她便发现,不止柳靖之,季情他们在回答柳翌之的问题时也是毫无隐瞒。
如果后者表示听不懂某些名词,这些大人们就会想尽办法解释清楚。比如现在,柳翌之正眨着黑葡萄般的眼睛问他的哥哥“什么是酷刑?”
“我们国家酷刑的种类很多,大致分成两种,身体折磨和精神折磨。前者来源一般是历史资料和每年的‘我刑我秀’大赛获奖创意——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把犯人的十根手指用银针挑开固定住,再往指甲缝里塞点小虫子灌点辣椒水什么的,接着让犯人从事精细的手工活,比方说绣花。至于精神折磨,通常用于重刑犯,例如当年\'鲁门事件\'的主犯王家兄弟。这类刑罚对致幻类药物的要求极高,政府每年都拨给生命院一大笔钱来研发新产品。经常来家里玩的那个江末弦的小叔江子晋据说就是这方面的老手,之前弄了个新药剂叫‘如梦似影’,不到两个星期,活生生把刚入狱的一个小人渣整疯了……”
颜辞:“……”简直没眼看,大的一脸唏嘘不已的表情不知道是想表达赞美还是遗憾;小的更是听得两眼发光,一副恨不得马上就去监狱现场观摩的样子。
“咦,疯掉了岂不是便宜他了?”
柳靖之意味深长地看了柳翌之一眼,脸上的感慨翻译过来就是“弟弟,你果然还是太嫩了”。
“怎么可能?如果疯掉就能结束刑罚,那算哪门子的精神折磨?”他不紧不慢地解释着,“生命院每年拿走国家那么多钱,你当那些人都是吃白饭的?人疯了没关系,什么样的疯子他们没见过,一堆法子分分钟把神经病再逼回正常人。”
“哇,好厉害!”柳翌之眼里满是佩服,转头望向颜辞,“颜颜,你将来也是做这个吗?”
不等颜辞开口,柳靖之就先冷冷“哼”了一声,“想得倒美,她顶多就是个给人开膛破肚的料。”
颜辞依然笑眯眯的,“七舅舅说的没错,我就偏爱往人身上动刀子。”
柳翌之十分失望,耷拉着脑袋,“哎,我还指望你将来能给我弄点有料的东西呢!”
“小翌,莫非你对这些也有兴趣?”柳靖之的语气透出一丝怀念,惹得颜辞忍不住多瞄了他几眼。
这么感伤的口吻,再加个“也”字,十有八/九是想起季嫣了吧?她心里想着,他倒真是个当哥哥的料。
“当然不是了,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就是觉得我将来去外星球挖煤,漫漫旅途肯定很无聊,需要点能让人兴奋的东西来调剂日子。”柳翌之一本正经地说着,“哥哥你这么辛苦,等我长大了就可以帮到你了。”
听到柳翌之的话,颜辞首先的反应不是感动,而是偷偷观察柳靖之的表情。没办法,柳翌之出生之后,她一直担心柳家会展开宅斗模式。柳炎译原来只有柳靖之一个儿子,家业什么的铁板钉钉都是他的。现在又多了一个小的,不知道多少人在私底下偷偷议论柳炎译究竟会选谁当继承人。
毕竟这里不比两千年前,花个二十年等小儿子长大,妥妥的没有问题。
只是颜辞这几年观察下来,总觉得柳靖之的淡定不像是因为自信而不把柳翌之当成对手,更像是因为他压根没把柳家的家业放在心上。
说完全不在乎也不尽然,比起继承人,柳靖之更像一个代理人。现在柳家需要他,他就兢兢业业地帮忙打理。等哪天不需要了,就一拍两散各走各路。
抱着类似的怀疑,她不出意外地察觉到了柳靖之一闪而过的如释重负。想要再仔细瞧,却只看见他笑着对柳翌之说:“那将来我们柳家可就靠你了。”
莫名地,颜辞心里一阵难过。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却让她觉得不安极了,那个笑意直达眼底的柳靖之更是让她无端端生出不祥的预感。
多年以后她才明白以前的教科书上有句话说得很对,“有些人活着,他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