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 42 章(1 / 2)
与谢斩所料不差,晏致比同倏更早抵达了宓水王宫。
他跟在内侍官身后,仍是一身玄色道袍,背后插着那根被风吹得毛躁的拂尘,紫金钵端坐掌心,走起路来从从容容,凤目微阖,脸上挂着冷淡的笑意。
晏致第一眼就看出了纪连翘的蜕变新生,遥遥作揖笑道:“纪公子气色甚好,是心中终于不再有疑问了吗?”
“道长。”
晏致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道什么长。”
纪连翘失笑:“晏致。”
晏致这才满意地转向谢斩,摊出手掌,换了副语气:“谢斩,我可是单单为了你跑的这一遭,酬劳什么的兄弟我也不是很在乎,你意思意思得了。”
叮。
紫金钵里被扔进一个铜板。
铜板支溜儿地打转,正正好好在钵底中间躺平了,外圆内方,正是童叟无欺如假包换的一文钱。
晏致:“……一月不见你破产了?”
内侍官在旁边急得跺脚:“哎哟,晏道长!叙旧往后有的是时间,公主可等不了啊!”
一行人这才收起玩笑心思,随内侍官一起进入公主的临时寝殿。这是宓水王为日月单独开辟出来的一方院子,而她的睡榻更是用一整块冰晶灵石所雕刻而成的。如此父女之情传出去定是一方佳话,纪连翘想不通为什么当初玉琢会那么强烈地反对让公主进入王宫。
玉琢寸步不离地守在公主身边已逾三天,这三天她眼睛片刻未阖,为了不小解,她连水都没怎么喝。纪连翘一看她的状态便知已到了极限,命淮南将她扶到侧榻上休息,晏致则捞起了公主的一只手,屏息诊脉。
“你给她喂了枯荣丹?”晏致问道。
谢斩“嗯”了一声。
“做得好。”晏致收妖、伏魔、救死扶伤之时与他平时根本像是两个人,此刻他完全收起了玩笑的模样,眉头微蹙,眼里是沉着镇静的光。淮南站在玉琢榻侧,正对着晏致侧身,见晏致一字一句一举一动皆简洁有力、有条不紊,不知不觉便看得呆住了。
晏致将公主的手轻轻放回榻上,却是沉吟不语。玉琢倚着榻忍不住催道:“晏道长,究竟如何您倒是说啊!”
晏致一只手往下压了压,适宜她稍安勿躁,转向谢斩道:“同倏什么时候会到?”
“就这两日。”
“日月公主是被人用灵力生生震断经脉脏腑,如果不是你那颗枯荣丹,恐怕当场就死了。”晏致接过婢女汰洗过的毛巾擦手,领着众人一同往外,边走便道:“等同倏来,我和他一同商议对策。”
快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眼,见玉琢眼巴巴地望着他,心中一软,对谢斩道:“你们先出去,我给这位姑娘看看。”
玉琢乖巧地递出手,手腕朝上,肤如凝脂。晏致搭脉,状似不经意问道:“公主生死一线,我看你好像比王上还紧张。是义结金兰的姐妹吗?”
玉琢神情紧绷,好像晏致这一说法冒犯了她,硬邦邦地说:“公主是天命骄女,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流浪乞丐,如果不是公主,我便没有今天,我的命就是公主给的,公主若死了,我便当场殉葬,公主若活了,那让我去死我也心甘情愿。”
晏致既不可闻地笑了笑,垂眸扫视着玉琢的虎口与手掌:“你是修行之人?”
“灵力低微,只是修习人间武术以守卫公主罢了。”说罢颇为愧疚地低下了头。
晏致收回两指,他已确认过玉琢只是习武而非修仙,那么这个问题她或许并不之情。便安慰道:“出手之人修为极高,连谢斩都没有察觉,更何况是你?姑娘不必自责了。倒是我听说,公主昏迷之前曾问你说‘我受伤了’,她这问法,怎么,公主受伤不得?”
玉琢目光一凛,浑身的神经都警觉了起来。这道士好生敏锐,不在当场,却能捕捉道如此蛛丝马迹!玉琢沉默不答,晏致心中已有计较,也不逼她,温言道:“我给你开个方子,你可如此煎服。”
他起身欲离开,玉琢却道:“道长!”
她目光几番变幻终至坚定:“道长是可信之人,对吗?”
晏致笑了笑:“小道只是个普通修士,姑娘可要看准了。”
“我信纪公子,他既然与你交好,你一定也是个好人。公主的确不能受伤!”
晏致微垂凤目,眼波流转,“为何?”
“我不知道。”玉琢缓缓摇了摇头:“我只知公主生活中处处小心,她天□□玩,但从不冒险,寻常被蹭破点皮都会很紧张。我的从习武第一日开始公主便告诉我,保护她不受伤是我唯一的使命。”
“多谢。”晏致作揖:“这很有用。”
听他如此说,玉琢几不可察地舒了口气。
晏致出门离去,行至供客休憩的偏厅,听到淮南的声音:“晏道长是看上玉琢姑娘了吗?”
……这哪门子的话本剧情?晏致一头黑线,悄无声息地靠近淮南身后,在纪连翘的忍笑中一板栗敲上淮南的小脑袋:“瞎说什么呢!”
淮南“嗷”的一声抱头躲开,也许是嚼舌根被正主抓个正着,他脸还有点红。与晏致比起来,纪连翘看上玉琢的可疑性更高一点,他实在很关心玉琢的精神和身体状态。晏致与他细致说完,后知后觉地觉得身上好像被戳了两个冰窟窿,扭头一看,见谢斩面无表情地架着二郎腿抱臂坐着,那情绪冷得能结冰。晏致低咳一声,将话题转至日月公主身上:“公主身体有蹊跷,我刚才话没有说全。”
将与玉琢的对话一一复述后,推测道:“我刚才灵力遍走公主体内,发现她心脏至右臂心脉凝滞不通,灵力居然无法进入。”
“这是为何?”
晏致面色凝重,“恐怕是咒术,要等同倏来才好决断。当时你们都在场,不如将事发场景再与我说一遍?”谢斩比纪连翘站得近看得全,理应由他讲述。他言简意赅,只求准确,其余多余的渲染是一个字都没有,然而讲至一半,谢斩略一停顿,回忆道:“……她喷出一口血,右手手掌凝出一朵五瓣莲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