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寒露篇第七章(2 / 2)
“可是在街上买酒的于家娘子?”时绛试探着问道。
“正是,她死得惨,我方才才去义庄看过她。”妇人思及于家娘子的死状,一时泪如雨下,哀声道,“她是要我帮她找出凶手么?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有这等本事。”
此处茶肆离义庄不过三里地,妇人去探了于家娘子,却没想到被冤魂附体,直到茶肆开始作祟。
时绛口中默念几句,登时茶肆大门敞开,席天幕地的夜色迅速褪去,正午的光线汹涌地从外头闯了进来,将众人的面目照得一清二楚,那几根烧了近半的蜡烛还可怜地摇曳着微光,被外头的风一吹,悉数灭了。
小二对灵异事件并无任何兴趣,拿了扫把畚箕来清理一地打碎的碗盘及洒落的吃食,口中连连道:“大家小心,别踩着碎片儿,小心伤了脚。”
日光对妇人无一点儿妨碍,时绛瞧了妇人的脖颈处一眼,转而盯着妇人尚有泪痕的面容,温和地道:“你且带我们去义庄看个究竟罢。”
妇人点点头,热切地道:“公子可能为我那可怜的妹妹讨个公道么?”
时绛不言语,顾出白不知时绛心中所想也不出声。
倒是吓得面色刷白的书生,双手仍护着那孩童,道:“我同你们一块儿去。”
五人行至义庄,义庄的守门人不知所踪,偌大的义庄无一丝人气。
四人随妇人走到于家娘子尸体跟前,妇人拉开草席子,哭道:“妹妹你死得惨呀······”
于家娘子是前日子时左右去撷花馆送酒被晚思杀害的,尸体早已僵硬,躯体上已长出了尸斑,鬓钗凌乱,胸口空了一块,没了脏器,从大腿根处直到膝盖的皮肉被剥了个精光,只有白惨惨的骨头,左膝盖的骨头全数碎了,如石灰粉一般,零零碎碎地洒在草席子上,尽管死状凄惨,于家娘子的面容却是安详得很,嘴角甚至还含着一抹笑意。尸体的袖口耷拉着一只绣花的荷包,大红色的底子,绣的是一双鸳鸯,活灵活现得很,似要从绸子上飞出来,许是出嫁时亲手缝制的罢。
顾出白颤着手查看了荷包,里面一文钱也无。
妇人撇过眼,不敢再看那尸体,颤声道:“莫非杀人者是谋财?”
“杀人者是取食,并非谋财。”时绛伸手将草席盖上,沉默了一阵,眼神悲悯地看着妇人的双眸,叹息道:“凶手我已经寻到了,你可安息罢。”
“我不过是来探望我惨死的妹妹,你竟然说咒我死?”妇人指着时绛,激动得一时岔了气,平复了一会儿,才续道,“我看你人模人样,没想到好生歹毒。”
顾出白盯着尚在妇人脚边淌着的血液,脑中闪过一个想法,他看着时绛,道:“莫非她一早就是死人了,而这滩血本来就是她的,才对她如此亲近?”
时绛赞许地点点头,道:“出白,你看看那妇人的脖颈。”
顾出白不顾妇人的反抗,快手扯开她的衣襟,白皙的皮肤上赫然伏着一块尸斑。
“是尸斑!和方才尸体上的尸斑一致。”书生惊叫道。
妇人觉得奇怪极了,但脖颈那块自己是如何都看不到的,又没有铜镜在侧,她急切地道:“阿宝,给娘看看,娘脖子这儿有尸斑么?”
孩童凑到母亲身边,伸出白嫩的手摸了摸那块黑斑,奶声奶气地道:“阿娘,确实有块黑黑的,阿宝,帮你擦掉。”
孩童用衣袖擦了会儿,黑斑自然无一丝褪色,反是那黑斑边上的皮肉,擦红了一块,孩童急得哭了起来:“阿娘,擦不掉,擦不掉怎么办?”
时绛又道:“你身体上应该有致命伤,你自己瞧瞧。”
妇人依言用手将自己浑身上下探了一遍,小腹处果真有一处刀伤,竟然还在一点点地溢出血珠子。
妇人这才知晓自己已死,抱着孩童哭了一通,哭声还未歇,怀中的孩童忽地道:“阿娘,你好臭啊。”
忽地,尸臭从妇人身上漫了开去,将整个停尸房堵得水泄不通。
妇人本是新尸,怕是见了光才腐烂得如此快罢,看来是拖不得了。
时绛眼底一片悲悯,口中念了一句,一缕魂魄应声从妇人身体抽了出来,妇人停止了哭泣,身体软在一边,虽已经没了呼吸,两只手臂却依然抱着孩童。
而孩童见妇人死去,喉头动了动,还未发出一点响声,竟化作一张冥纸落在地上。
魂魄低下身,将地上那滩血舔舐干净,不过转眼的功夫,地面一干二净,而魂魄从一团模糊到可以清楚辨识眉眼了,正是在街上卖酒的于家娘子。
于家娘子语笑嫣然地盯着时绛道:“你长得有三分似时青时公子,莫非是传闻中幼年便被一个道人带走的时公子的长兄?”
时绛颔首道:“正是。”
于家娘子叹息道:“公子怕是一早就看出那妇人有异罢。”
“那妇人肢体比常人僵硬了些······”时绛顿了顿,补充道,“最大的破绽是那妇人不需要呼吸,胸口无一点起伏。”
于家娘子闻言,附和道:“确实是个大破绽,若但是肢体僵硬,可推说患病,但无需呼吸确实不像活人。”
时绛看着于家娘子温婉的容颜,柔声道:“可否请夫人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已经死了,那妇人的尸体我也用不了了,这义庄我左右是出不去了,现下无趣得紧,不如公子猜猜事情的来龙去脉,逗个乐子可好?”于家娘子心生一计,嘴角含笑,一面操着一口吴侬软语,一面若无其事地向书生走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