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第一百四十五章 渊停岳峙(1 / 2)
疼痛于我并不陌生,可四分五裂的痛法,尚是首次,头,身体,四肢,散布在床上,硬是凑不拢。而?心神的四分五裂,不是头次,但此次并无疼痛,只有彷徨。
“孩子”,意识恢复的第一时间,我喃喃呼出在四分五裂的疼痛和彷徨里支撑我的动力,苦苦求生的动力。
左手即刻被熟知的大手紧紧攥住,欣喜如潮涌来,又?如潮瞬间退去,我放弃睁眼的努力,略掉如我前一刻欣喜的低唤,重复一遍自己最想知道的,“孩子?”
“她很好,就是太小,有专门的房子和人照顾她,暂时不能和外界接触。”低低的嗓音里,有份不一样的温度,鼻腔霎时充满浓浓的酸,眼泪滑出了眼角。
泪珠被大手轻轻抹去,“她没事,真的,不足月的孩子,当然得谨慎些。想快点见她,先把自己顾好。”
振兴总能抓住我的关键要穴,彷徨减去些许,自己,首先是个母亲。眼帘拉开?,一双带笑的眼睛落入眼眶,笑得满足,眼睛又?有些发涩,“男孩,还?是女孩?”
“瞧我,这?么重要的都忘了报告老婆,是闺女,长得挺像你,靖仁也这?么说。”开?心和宠爱写满坚硬的面孔,语调亦变得生动,沁着甜味的幸福如藤蔓般绕住四裂的心头,可随后出现的人名,化成一团火,将滋长的藤蔓烧个干干净净。振兴的态度摆明了要把珠簪一事隐瞒到底,而?自己实在做不到一面用尽心机横刀相向,一面毫无心理障碍利用人,便简单回应了两句,逃避式地合上眼。
振兴误以为我身体不适,急着要去找靖仁。论理,该向靖仁道个谢,只怕自己的心脏难以负荷见面时的羞惭,便解说是伤口有点疼,“靖仁一定?累着了,别一点小事儿麻烦他,……”
大手的手指搁到我的唇边,“他就守在隔壁,你?醒来不找他,我会被他说成失职,到时别怪我失约没陪你。”
温存的言行引发产后的软弱感,好想在振兴的怀里撒撒娇,说说身上的痛,说说在黑暗中挣扎的苦,说说两人的孩子取个什么名……我的嘴唇挣动一下,从里面冒出的却是“对杨家的底线是什么?”
以前,蓝鹏飞爱把我推到前台,外界误以为我在蓝家大包大揽,蓝鹏飞去世后,有些报刊甚至把我升级为蓝家幕后专权之人,他们要是知道,我从不主动过问参与蓝家的公事,亦无心腹死党,还?接二连三被身边人卖掉,不知作何感想。
长目变回幽深,在我的眼膜上驻留片刻,菱唇吐出不是答案的答案,“韵洋,蓝家不是只有你?我,杨家也不是只有靖仁。”说着,振兴坐直身,掖掖被子,眼光又?恢复柔和,“靖仁是明白人,你?专心坐好月子,才对得起他救你?一场,嗯。”
振兴似乎还不知道我发病的原因,不然,惯于对症下药的他不会不知,这?等模棱两可、避重就轻的回答,只会让我分心,不知群生是如何跟他解释的。振兴有点说的极是,靖义是铁了心要打这?场仗,蓝家不是只有我和振兴,还?有十几万家乡子弟。箭在弦上,实在不是和主帅黑脸斗气的时候,反正自己人在京城,慢慢自想办法,我的底线是双方亲人无性命之虞。
眼下,当务之急是和群生串词,见靖仁少不了会谈及病因。我忍着身体的乏痛,嗯了一声,道:“我四哥在吗?我想先见见他。”
振兴扭头瞧瞧我的输液瓶,沉声说了一个在字,随后正过脸,再掖掖被子,低柔说道:“我这?就去叫他。”
振兴一离开,强打的精神立刻萎顿,人似在坐在旋转木马,晕乎乎,轻飘飘。一声小妹,将我从虚无中拉回,素来讲究衣着的群生仍是一袭昨日的银杏色长衫,清目里缀着红丝,忽地,又?沉又?痛的心头窜起说不出的委屈,忍不住呜咽出声。
群生默默地半蹲到我的床前,掏出手帕替我擦了一会儿眼泪,方出言劝道:“小妹,瞧你,孩子都有两个了,还?那么爱哭鼻子,寒不寒碜。”
群生的出现和数落,让我真真实实感到一种娘家人的依靠,安心,踏实,没有条件,任何时候都会站在自己一边的安心和踏实。眼泪不再沉重,只是宣泄,我轻啜着驳道:“那老泪纵横是何解?”
“带老字的,就一定?是老?你?是咱家的老小,这?老字又?是何解?”群生顺着话题反问道。
我瞅瞅群生,破涕为笑,为好似儿时的文字斗嘴,此时,晕头晕脑的自己,斗嘴是斗不过群生的,于是言归正传,说了唤他进来的事由。群生若有所思地折起手帕,放进衣袋,“振兴和杨靖仁都没问,只有你?家的管事旁敲侧击了几句,不过我什么都没说。”
我蹙起眉头,敏感时刻,靖仁避嫌没问还说得过去,而?振兴不问,就情理不通了,难道我猜的有误,他知道原由?事情反过来一想,自己的爱屋及乌的粉饰,实在荒唐可笑,他做了这?事,就必会想到后果,历史上,有几人在事业和女人之间,选择了后者?
意志一软,身上的痛楚立刻占了上风,群生觉察出我的异样,连唤了两声。该做的事,还?未做完,我强撑着说道:“四哥,要是靖仁问起,就说是我想让你?帮蓝家的忙,你?没同意,我一时气恼发的病。”珠簪之事暂不能露给靖仁,不然,不愿认蓝家的靖义在杨家会无立足之地。
群生颔首问道:“振兴也是一样吗?”
我摇摇头,实则只是眨了眨眼皮,气如游丝地回说:“他不会问的。”身体某处的一样东西,随着回话,一点点的枯萎,这?次,我心甘情愿地躲进了黑暗。
有靖仁这?样一位医者,想躲,都无处可躲。一个星期后,病情稳定的我和女儿,按振兴的意思转到一家英国教会办的医院,医院的医疗设施虽比不上原来的那家,但有多重保障。此刻,保障之一的约瑟夫和他新婚的太太,美国公使的女儿莉莉坐在我的床前,逗弄打着哈欠欲睡的小不点儿。“萨拉,你?怎么不入教,害我当不成教母。”我瞧瞧身着海军蓝连身长裙的莉莉,笑道:“还?是自己做母亲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