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二十九章 旗开得胜(2 / 2)
掐着时间,浏览着碑刻,慢悠悠来到古莲池的后门,远方拐进一辆汽车,正是我家的车子。汽车尚未停稳,我拉着赣清迅速钻进停在一旁围得严严实实的洋包车,小吴机灵地踩着油门驶离,过了半分钟冲来一辆汽车,急刹车停下,尾随我们的那两人跳上车,一瞬后车子扬尘而去。
在帘缝中看完这一幕活剧,赣清侧过头眼中满是讶异。我笑道:“赣清哥,刺激吧,这就去会会咱们的高参,他们可都是玩这些的行家。”
洋包车没行多远,转进一个安静的巷子里,在一个后宅门停下。下了车,车夫敲了两下铁门,咣当一声铁门打开,会凌粗声传来,“小李,去把车子还给人家。三表妹,肖先生,快请进。”
所进的宅子是会凌在保定城的家宅,因会凌移师保定没多久,家眷都留在石家庄的老家,只带了一房姨太在此相陪,宅大人口轻,十分的安宁。进屋后,我正式将赣清引见给会凌和振中。他们彼此客套一番后,我笑着把方才一幕,讲述给会凌和振中听。
会凌嘿嘿对赣清说:“肖先生,我们这三个臭皮匠,没让你失望吧?”
赣清颇为感动地答曰:“赣清是没齿难忘。”
我说道:“大表哥太自谦了,臭皮匠也太难听了,怎么着也要起个比大刀王五还要牛的侠名。”
振中秀目一翻,笑道:“玻璃花好听,正合苏小姐的身份。”
众人一听全乐了,我横了振中一眼,“蓝少将军那么喜欢花,就勉为其难自己去当吧,韵洋可是一直认为蓝少将军长得像朵花。”
会凌忙好奇询问,我语带赞赏,悠悠说道:“就是我见犹怜,丰姿娉婷的狗尾巴花。”
会凌爽声大笑,振中迎着我的目光,像是找到了知己般,回道:“原来振中跟苏小姐是同类,难怪会聚在一起。”
这回轮到赣清笑了,会凌不解,赣清把黎先生的话告诉了会凌,会凌感叹说道:“黎先生到底是大方之家,一语见地。”
赣清点头同感,三个人六道目光望过来,我连忙转移话题,“我们还是来完善后面的计划吧,别忘了还有人等着英雄救美呢。”
是夜,会凌避嫌返回营地休息,我和赣清为了不拖累行动,留守宅中。午夜一点,换好便装的振中,带着小李小唐准时出发。振中同小李一组救人,小唐拉着洋包车负责放哨载人,小李是会凌的卫兵,身手了得,且熟悉督军府的地形情况,主要由他负责接应诗媛,翻屋爬墙。
赣清找出纸笔,伏在几上画起修竹,我拿本书,眼睛却紧盯着钟摆,每摇一下,都似摇打在心上。时钟当当响了两下,行动应该开始了,时间霎时变得静止了一般,心脏也似乎停止了跳动。赣清提笔的手抖动几下,墨汁淋漓,糊成一团。
见状,我定定神,站起来说:“赣清哥,我们到后门去等吧,他们随时都可能回来。”
赣清搁下笔,同我来到后院。因乌云的笼罩,黑漆漆的天没有一丝儿的光,寂寥的院里,除了风动和枝摇的声音,就剩如雷的咚咚心跳声。在院中走了无数个来回,脑中模拟他们的行动,总觉该到了,可不见铁门响动。我按耐不住,打开覆着白霜的铁门,搓手往外张望,后宅门顶,亮着一盏黄灯,灯光也好似承受不住重压,蜷缩地抖动不停。
一点动静,一次希望,一次次升起,又一次次破灭,隐隐听到屋里当当地响了三下,没多久,巷口外传来了包车轮子滚动和脚步声,我俩激动小跑相迎,跑了两步就见小唐拉着车,小李一旁跟着,闪进了巷子,两人停了片刻,见是我们,警戒的眼神换成笑意,我捂住嘴,压下欲出的兴奋呼喊,随车回到门口。
振中挑帘出来,不动声色瞧了我一眼,跨过车把让位给赣清。赣清扶着大腹便便的诗媛下了车,诗媛从怀里拿出一只沉甸甸的枕头,递给一旁的小李,浑身抖动着扑进赣清怀里。我脸部的肌肉终不受控制失笑起来,振中拖着我进屋,“这时还不知藏着点,有必要这么站在大门口卖笑?”
瞧瞧今晚的英雄之一,好心情地忽视掉讽刺,笑盈盈地拜拜,“恭喜蓝少将军,贺喜蓝少将军,恭喜蓝少将军,从此脱离樊笼恢复自由身,贺喜蓝少将军,往后如鱼得水花丛中间无牵挂。”
振中俏脸如花,一副寻芳客的模样,“姑娘可是期盼已久了?”
我挂着笑转回身,看着缓缓行来的诗媛和赣清,回道:“这一天真的盼了很久。”
诗媛听到我的话,扑过来抱住我,失声大哭,我搂住诗媛轻拍道:“诗媛,不哭,咱们高兴,干嘛要哭,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守到云开见月明,也不是天下有情人都能成眷属,瞧你多幸运,遇到自己所爱的人,又能将牵手的诺言变为现实。”
一行人到客厅里坐定,小李将枕头还给诗媛,诗媛噙着泪,红脸解释说:“这是我全部的家当了。”
我双手吃力地掂掂枕头,笑道:“看不出诗媛还挺能攒私房钱呢,是个会过日子的人。难怪人家蓝家死命要把你抢去做媳妇,赣清哥你真有福了。”
一席话三人同时笑起来,诗媛嗔笑,赣清溺笑,振中讪笑。小唐和小李给我们三人端来茶水,我问起他们救人的经过,小李实诚地讲了一遍,如何等到诗媛打开西边的窗子,扔下被单剪做的布绳索,他如何爬上去背着诗媛下来,又如何偷偷从后墙振中扔下的绳索翻爬出去,如何一路有惊无险地回来。
故事说完,赣清握住诗媛的手,两人含情脉脉地互相凝视。振中起身过来,扯扯我的辫子,将我从心有戚戚焉的感动中拉醒。我伸伸舌头,悄然起身,轻手轻脚随振中退出客厅。
到了我住的西厢客房门前,振中停下脚步,秀目望着黑漆漆的廊外,问道:“苏小姐,今晚你还能睡着吗?”
“蓝少将军,都已经凌晨四点了,再过会儿,太阳都要出来了。我今晚一定会睡个好觉,前提是,今天还要仰仗蓝少将军单刀赴会,演场好戏。”
振中提起长衫前摆,轻轻一抛,“苏小姐总是这样清醒。”
“真要清醒,恐怕就不会有这一天的惊魂了。”
回答我的,是渐离的皮鞋声,不知哪句话,又惹起振中的少爷脾性,我寻思着望着远去的颀长背影,穿着难得一见的青绸长衫,在廊道昏灯的映衬下,好似玉树一般莹光暗转。很难想象振中这般人物,能做出拐带人口之事,莫不是自己说的清醒二字,惹他生气,素来谨慎机灵的他,恐也在偷偷汗颜自己的狗急跳墙。
我摇头笑笑,转望客厅方向,那里仍然隐隐透着灯光。忽地生出感叹,人生的第二个不眠夜,迎来的还是分离。信步走出廊外,地上铺着薄薄的一层白霜,正想弯腰拔起一根地砖缝里长出的青草,一声画眉的鸣叫自身后转来,悦耳动听之极,不由寻声转望,一青色身影施然而来。
“早上好,蓝少将军。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今天你一定会旗开得胜的。”
我带笑的视线,落到长身玉立的振中身后,东墙头上渐露出一方微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