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1 / 2)
四年前风烟谷护法容燮将奄奄一息的谢星河带回谷中救治,那把匕首陷的很深,仅差分毫正中心脏,本该无力回天,但容燮念他相救之恩,将珍稀药物还魂丹送他服下,吊着他一口气再慢慢医治。
谢星河意志力顽强,几次大出血都熬过去,他昏迷两个多月,容燮常常听见他念他师父的名字,是恨她,还是心存眷恋?
容燮想过这么安慰谢星河,其实沈雁秋应当有一丝丝于心不忍,不然这把匕首刺下去,哪来什么分毫之差,他不可能还有活路。后来容燮怕刺激谢星河,什么都没说。
谢星河醒来后虚弱很长一段时间,他不会说话,不会吃喝,只呆呆坐着,仿佛丢了魂一样。
他不会吃喝,容燮便喂他,他吃的很少,每次只吃一小碗就不愿再吃,短短一个月,他的脸颊快速凹下去。他不会说话,容燮便同他说话,谢星河有时听得懂,有时又好像听不懂。容燮时常推着谢星河出去走走,他大多时候都是垂着头,但每次走至风烟谷竹林时,他会缓缓抬头,用黯淡的双眼看这抹绿意,偶尔他会一言不发指着一棵竹子,容燮就将一节竹子砍下给他,这时他面无表情的脸会露出笑意,将竹子抱在怀中,用许久未说话的嗓子道一声多谢。
容燮活了六十余年,极少见像谢星河这么可怜的人。父母一夕身亡,朝夕相处的师父反变仇人亲手杀他,他一无所有死去,他睡在棺材里仅存一缕意识时,应当是很绝望的吧。
那日容燮将他搬出棺材,他眼角的泪一直不停流下,他口中模模糊糊的,一直在说好痛。
遭遇如此大的变故打击,谢星河没疯已是万幸。容燮怜惜少年,所以对少年愈加的照顾。
谢星河好的差不多时,陈遂宁等人过来寻容燮,正巧碰见谢星河从林中漫步回来,陈遂宁当时愣住,盯着谢星河看了很久,他不敢置信道:“师兄?”
早在陈遂宁之前还有一位师兄,名唤谢无寻,后因在天悲陵被设计陷害武功尽失,因无法自保,与其师妹纪灵雨金盆洗手,不参与江湖纠纷,退派离去。
谢星河与谢无寻眉眼,依稀有八成相似。
他又问:“你父亲叫什么名?”
谢星河道:“谢无寻。”
张自启等人不解,陈遂宁道:“在你们入风烟谷前,我与师兄一起长大,他对我照顾有加,我们非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他退派离去后不知踪迹,我曾外出寻找,次次一无所获。”
陈遂宁忍下激动,一一将谢无寻之事告诉谢星河,谢星河与他一问一答,竟全都对的上。陈遂宁与谢无寻感情深厚,再听谢无寻与纪灵雨惨死,只余下一个身世坎坷的孩子,哪里忍得住泪意?当即抱住谢星河大哭不止,五十多岁的人哭的如同孩子,言谈之中怪造化弄人,更怪自己没寻到谢星河,让他落入虎穴。
谢星河拥住陈遂宁,不哭不语,明明整个人笼罩上悲凉,他却反而安慰陈遂宁道:“陈师叔,我没事,你莫要哭了。”
殊不知陈遂宁看他这样,反而哭的更凶了。
陈遂宁带谢星河去谢无寻以前的院子长住下,那院子一尘不染,光景极好,窗台放着海棠花,在窗口能听见潺潺溪水声,待三月春来望去,满目娇艳的桃花便会跃入眼帘。
陈遂宁道:“闲来无事我会回院中走走,师兄走时这里是什么模样,现在就是什么模样。”
谢星河对爹娘的旧事很感兴趣,他翻开泛黄的字帖,里面赫然是爹的字迹,写字帖时爹应还年轻,尚未有后来的苍劲。
谢星河将字帖一一翻看,问:“师伯,我爹和我娘怎么在一起的?”
陈遂宁想起这段回忆,忍俊不禁道:“你爹失了武功一蹶不振,自暴自弃,不吃不喝,人愈来愈阴沉,纪师妹看不下去,常常来安慰他,陪他解闷打发时间,初时你爹不愿理会,一来二去,渐对师妹暗生情意,正巧这时有人追求纪师妹,你爹走投无路来向我求助如何跟纪师妹一表情意,我那时还出几个馊主意,他真傻乎乎就去了,纪师妹竟还答应了他。那时我还撞见纪师妹与师兄在林中相牵,纪师妹见了我把手分开,说我花了眼。”
他见谢星河听得聚精会神,继续道:“纪师妹和师兄当时都红了脸,她不知我师兄早就将此事告知与我,我哪会信她的兄妹之情说辞?”
谢星河闻言展然一笑,心情大好,陈遂宁便和他说了许多他爹娘的趣事,二人说到晚上,一同吃饭才散去。
谢星河的生活单调又枯燥,练完功常常坐在桃林中,一坐就是一整天,他也会在溪岸逗弄水下鱼群,累了便直接躺下望谷中星空。更多时候是望着远方出神,有人和他说话他会应,却有些心不在焉。
陈遂宁担心他,与贺书易经常过来陪他,谢星河看在眼里,只得尽力让自己多说话,好让师伯们放心。
这日陈遂宁等人来寻谢星河,找遍院子才找到书下压的字条:外出散心,勿寻,届时天悲陵汇合。
高阑生抱怨道:“他去哪儿了?就这么不辞而别?”
贺书易道:“你还问他去哪儿了?你可记得那日你说了什么?”
高阑生一怔,惊道:“师弟,你的意思是,他去找沈雁秋了?”
张自启道:“我看是。”
高阑生道:“他去作甚?沈雁秋成亲同他有什么关系?难道他抢亲去了?不对不对!指不定是去寻仇了,他或许是想毁掉她的大婚之日,让她和江停云出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真面目。”
他们几人只知沈雁秋与谢星河的师徒之情,却不知谢星河对沈雁秋的牵肠挂肚,故而未想到儿女情长上去。
“……谁知道呢。”
谢星河出了风烟谷,骑马往江南而去。他一路慢慢悠悠,如庭中散步,一段路要走上一两个时辰才罢休,仿佛刻意让自己慢下来。
沿途所经之处不再如以前一帆风顺,时而看见家国动荡及躲避战火的百姓,人命不再是人命,鲜血如水常见。
谢星河恍然,才知这个盛世已不像来时太平。
他走在官道,远远就能听见远处的哭喊尖叫,他漫不经心的想,许是哪家人被杀了吧。现在的他再无当初满腔热血和勇往直前的勇气,只会漠不关心的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