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2 / 2）

后来渐渐传出贾母也对小孙子贾瑛十分宠溺，大张旗鼓的给他取了个“宝玉”的乳名，大肆发帖宴请满京城的权贵，焦大明白了——贾代善找儿媳的眼光不好，找媳妇的眼光更不好，西府迟早要败在贾史氏手里。

再看看东府这些不肖子孙，焦大痛心啊！

早年随着先宁国公贾演的一批忠仆，病的病，死的死，到了今天，只有焦大一人还活着。

焦大从小跟着贾演上战场，烽火狼烟的战乱年份里，人人都吃不饱穿不暖，贾演没吃的，焦大饿着肚子也要去偷东西给他吃，贾演没水喝，焦大讨来了半碗水给他喝了，自己却去喝马尿。

贾演起事初期，曾经因兵劣惨败，命悬一线，焦大把他从死人堆里背出来，跋涉许久才求得了一个山野郎中为贾演治疗，把他的命给救回来。

可以说，如果不是焦大，贾演早就死翘翘了，哪里还有后来的从龙之功，开国重臣？

这样一个忠心耿耿的老仆，几十年来眼睁睁的看着贾家从鼎盛到衰落，从奋进到糜烂，承受的痛苦是常人难以理解的，酗酒骂街早成了常态，他就等着什么时候自己惹怒贾家，被贾珍一下赐死，死后再去找旧主贾演哭诉痛骂。

他作为一只脚已经跨进棺材里的人，早就哀莫大于心死了。

焦大瞪着和自家主子肖似的神瑛，想起他“衔玉而生”的传闻，深深怀疑眼前气质大变的少年是个阴谋，一个彻底摧毁贾家的阴谋。

“呵。”神瑛轻笑一声，对焦大的警惕很满意。

焦大看似地位高，受贾府主子们尊重，但这只是表面文章。贾敬出家后贾珍独大，对贾家老人极不尊重，骂焦大“老而不死是为贼”，不仅纵容宁府大管事赖二排挤焦大，还一再缩减他的月钱米粮，搞的焦大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连酒水也只能买些劣等的来喝。

偏偏神瑛却看中了焦大的硬骨头，对他来说，收服这个对贾家死心的焦大，是件再轻松不过的事。

他微微笑着，把对贾母说的那番“梦见宁荣二公”说辞徐徐道来，比起和贾母所说，这次更是详细描述了贾演的几处细节。

不出所料，焦大立刻相信了，神瑛的描述太过真实，一下子让他回忆起主人的音容笑貌，忍不住跪在地上痛哭出声。

神瑛沉默的看着，心中难得升起一丝唏嘘。

焦大对贾演的忠诚，也是难得可贵了。

这点儿感触很快消失，神瑛盯着一味痛哭的焦大，冷淡的说：“我当你是真对贾家忠心，才来劝你一句，不要瞎说。”

焦大抬起头。

“你如果有心带着东府一起去死，不如再大声点说，把‘爬灰’的事嚷嚷的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神瑛顿了顿，盯着焦大不解的眼睛，“你知道贾珍为何重视秦可卿？”

宁国府“爬灰”的传闻由来已久，引射的是贾珍与儿媳秦可卿的不伦之事。

贾珍对秦可卿有着不同寻常的珍重，不仅亲自过问她的日常起居，还为了她三番两次训斥、责骂，甚至处罚亲儿子贾蓉，这是寻常公公对待儿媳的态度？

焦大是亲眼看见过贾珍与秦可卿相处时的情景的，贾珍那副小心翼翼，郑重其事的态度，实在让焦大失望。

贾珍本身就是个荤素不忌，行事荒唐的，焦大有两人“爬灰”的怀疑实属正常，只是旁的人不敢说出来，焦大敢当着贾蔷的面嚷嚷出来。

“爬灰”虽然丧伦败行，惊世骇俗，就算传出去了，也只不过是宁国府无数丑事中的一桩，怎么会“带着东府一起去死”？

焦大看着神瑛深不可测的眼睛，茫然，十分茫然。

“贾珍再怎么糊涂，他也是贾氏宗族的族长，他儿子是贾家长房嫡脉的继承人，怎么会给他挑个养生堂弃婴，工部营缮郎的养女做儿媳？”神瑛摇摇头，沉声道。

焦大支吾半响道：“也不是没人觉得奇怪，听说珍哥儿是先看上了秦业那养女好样貌，才把他聘做儿媳，好近水楼台先得月……”

说着说着，他自己先尴尬的讪笑起来。

“……”神瑛沉默片刻，道：“若是如此，贾珍为何不直以秦氏为聘妾？”

焦大一怔，反问：“那秦氏怎么嫁给了蓉小子？”

“因为贾珍以为秦氏是废太子的女儿。”神瑛淡淡说，“皇家血脉，当不当的起贾家宗妇？你说秦氏爬灰，是不是要东府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