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重启缚灵阵(1 / 2)
榕城皇宫里有一处南泷湖,湖中央有一座祭月台,那高台足有三四十米高,是千年前郑氏先祖皇帝——郑恒命人筑成的。
高台圆如满月,但每每月光朗照下来,便会被台上的祭碑分割成两抹弯月的影子,照得南泷湖一片粼粼水波映在?高台石壁就是有风拂过轻纱留下的涟漪波纹。
此刻天色早已经暗了下来,晦暗的天幕里落了簌簌的雪,厚重的积雪在?一声脆响间压断了一截细枝。
宫人将一盏又一盏的鬼面石灯添上鲵鱼膏,那一簇簇燃起来的火苗泛着?深红,照得鬼面石灯的影子落在?地上,便更显得狰狞扭曲。
楚沅戴着?镣铐,被人扔到了高台中央,她?低眼看见自己身下的地面镌刻着?密密麻麻的符纹,她?勉强坐起身来,腿上有伤口在?被人押着?走上高台时再度崩裂,殷红的血液流淌出来。
月辉落在?她?身上,她?看见那长阶之下有两人慢慢地走了上来。
“舒罗姐姐,你应该清楚,要重启缚灵阵,并不一定要将魇生花取出来吧?魇生花早跟她?血脉相融,你将它取出来,可远没有在?她?身体?里时好用。”
少年步履轻缓,状似不经意地同身旁那女子说起这话。
那女子赤着?一双脚,脚踝上的红绳上坠着?一颗颗的骨珠,行走间水绿色的裙摆微微拂动,一如春柳迎风,姿态绰约,“我当然?清楚这一点,可你看看她?。”
她?说着?抬了抬白皙的下巴,示意少年去看那圆台上的姑娘,她?手腕和?脚踝都戴着?沉重的镣铐,一双腿早就被蛇咬得没一块好皮肉,可即便是被这样折磨,她?那双眼睛看起来,也还是清亮的。
“她?性子这样倔,会乖乖听话,投诚陛下么?”顾舒罗细细的眉尾是黛绿的颜色,她?轻轻一挑,便满是风情,“很少有骨头这么硬的,别说是个姑娘,便是个男人,也是极稀奇的。”
她?走上最后一级阶梯,审视着?那些?宫人按指定位置摆放好的柏木斗,那些?木斗都是四四方?方?的,但总归都是开口的方?形要比底下封底的方?形要大,形成上面宽阔,下面窄小的形状。
她?走过去随手抓了一把木斗里的谷米,那些?谷米如砂砾一般从她?指缝间再度回流木斗之中,顾舒罗用帕子擦了擦手,才去看那摆在?石台上的状如被剖开腹部的锦鲤瓷缸,一旁有人奉上几根竹筷,她?伸手拿过来,便将那竹筷一根根立于九个锦鲤瓷缸里,小瓷缸里明明只?有水,但她?偏偏能将每一根筷子凭空立在?水波之间,且并没有要倒下去的趋势。
在?巫阳一脉的巫术里,一根竹节筷可用于“招魂”,九根筷子同立,便为的是“锁魂”,将生魂剥离□□,永远禁锢抽离。
“现在?,就只?需要陛下的至亲融做的血丹了。”顾舒罗擦干净手上的水渍,双眸微微一弯。
而楚沅从头至尾都在?静静地观察这些?围绕她?而摆出来的这些?物件,却?又忽然?听到那边的南泷湖岸传来了些?声音。
楚沅遥遥一望,望见岸边绵密的一团火光,人影在?灯火里攒动着?,却?有一道女声近乎嘶喊:“陛下,求您饶了我弟弟,放了濯缨姐姐吧!”
被众人簇拥着?正要往岸边的船上去,郑玄离却?忽然?听见身后那道声音,他一回头,便见那年轻的女子在?斑驳的树影里被灯火映出的红肿眼眶。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他磕头。
闫文清一见到她?,瞳孔便是一缩,他当即走到她?面前去揽住她?的双臂,“灵信,陛下面前不得造次……”
“闫文清,我弟弟呢?”郑灵信仰头望着?面前的这个男人,抓着?他衣袖便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灵隽偷入勉政殿,犯了错,如今被关在?牢里,陛下宽宏,没有治他的死罪。”闫文清看了一眼立在?岸边的郑玄离,忙对郑灵信道。
郑灵信在?听见他这句话时,原本僵直的脊背明显是松了一些?的,可她?的目光却?偏又定在?郑玄离身侧的侍卫手上,那只?色彩斑斓的琉璃罐。
那琉璃罐里有暗沉沉的光芒映出,她?眼睫颤动了一下,几乎有些?不敢置信,她?愣愣地望向闫文清:“濯缨姐姐死了,对吗?”
闫文清面对她?的目光注视,始终没有办法说些?什么,只?能沉默。
郑灵信近乎失神,她?怔怔地盯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半晌,她?忽然?笑了一声,“宽宏?他能有多宽宏?”
她?的嗓音越发?哽咽,情绪陡然?变得激动起来,“闫文清你是傻子吗?他把他自己的亲妹妹都杀了,你跟我说他宽宏?即便我弟弟不死,你觉得他会放过我们?春和?这一脉吗?”
“灵信,”闫文清制住她?的手臂,“这些?事都跟你没关系,你不要再说了,快回去吧。”
“闫文清!”
郑灵信的眼眶早已经红透,她?狠狠地瞪他,“你对他忠心到连你的良心都不要了吗?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灵信……”闫文清那张清逸俊美?的面庞流露出几分无奈,他金丝眼镜后的那双眼睛看着?她?的神情仍是温柔的,“灵信,你听话,回家吧。”
“陛下!濯缨姐姐到底做错了什么?她?为了你,为了皇室付出的还不够多吗?现在?你还杀了她?!”郑灵信却?并不肯听他的劝告,她?不敢再看那侍卫手里的琉璃罐,却?越发?压抑不住心里的愤怒。
“灵信!”闫文清的神情变得有些?焦急,他有些?不安地去看郑玄离。
郑玄离那张隽秀的面庞却?仍带着?笑意,仿佛从未将她?此刻的冒犯放在?心上,他甚至还伸手摸了摸旁边侍卫手上的琉璃罐,“你提醒朕了,濯缨一个人去的孤单,不若,你去陪着?她?吧。”
“陛下?!”闫文清瞪大双眼,终于有些?慌乱,“陛下,灵信她?只?是一时……”
他话还没说完,便听郑玄离好似恍悟一般,“啊,文清,朕险些?忘了,她?是你的未婚妻吧?”
郑玄离微微一笑,“那你就该管好她?。”
闫文清后背已然?生凉:“臣知道,臣一定管好她?。”
可下一秒,他却?明显感觉到一道冰冷的气流擦着?空气,掠过他的侧脸,他反射性地随之看去,便见郑灵信的腹部已经多了一个血窟窿。
他瞳孔紧缩:“灵信!”
闫文清抱住她?骤然?失去支撑的身体?,不过片刻,她?就已经闭上眼睛没了声息,他看着?她?的脸,半晌才又去看郑玄离。
“春和?家的人都流有一半夜阑的血……文清,她?不适合你,”郑玄离那双眼睛里的神色仍是清清淡淡的,面上却?没了笑容,“郑灵隽也不必留着?,今夜过后,春和?一脉的人,就都杀了吧。”
他分毫不担心眼前的闫文清会因为郑灵信而背叛他,因为郑玄离从来都没有真的信任任何人,即便闫文清跟了郑玄离多年,他也还是免不了要沦为郑玄离灯笼上的纸影。
只?有被控制的人,才会难生背叛之心。
郑灵隽明明成了纸影却?偏要背叛他,郑玄离当然?不可能会原谅他,甚至连春和?君同魏姒所延续的那一脉郑家旁支,他都要处理干净。
郑玄离说罢,便也不再去看那拥着?郑灵信尸体?的闫文清,转身率先走上船去,由?一行人送至南泷湖中央的祭月台。
顾舒罗看到郑玄离走上来,便同孙夜融一齐行礼,“拜见陛下。”
郑玄离坐到了一旁的乌木椅上,只?轻抬下颌示意身旁的侍卫将那琉璃罐送到顾舒罗的面前去。
顾舒罗拿到了那枚血丹,便去准备后续事宜。
彼时郑玄离将目光放到了那个跪坐在?圆台中央的年轻姑娘身上,又饶有兴致地去打量她?那双被群蛇撕咬得血肉模糊的腿,“那么多的蛇,你一定很不好受吧?”
“还行吧。”楚沅皮笑肉不笑,“你要是实在?好奇是个什么滋味,你也可以?自己试试啊。”
郑玄离只?是在?那日她?被人送来时间过她?一面,但那时的楚沅是昏迷的,他还并未领教过她?的这些?嘴上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