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朝堂争【修】(1 / 2)
下朝之后,韩琦与文彦博心照不宣走在了一起,两位老友久未叙旧,文彦博笑容满面,气定神闲,丝毫不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朝堂风波,问道:
“稚圭贤弟,你许久未见妻儿,此次回京要待多久?”
“朝中事忙,怕是不能多留,我那幼子虽只有六岁,还是要回相州啊。”
韩琦长叹了口气,道:“老了老了,宽夫兄,我近来身子频频抱恙,想做些事情都是力不从心,真不知此生还有几年光景。”
文彦博也叹了口气:“稚圭贤弟,我们都一把老骨头了,如今位极人臣,什么是没见过的?邓绾这类小人,贤弟更不要放在心上,一朝天子一朝臣,由他去吧。”
韩琦一片赤诚之心,为朝政忧心不已:
“官家要成一代明君,需得名臣辅而佐之。你我已然如此,司马光也退居洛阳,官家事事都听王安石的,可王安石平日用的,竟是吕、邓这样的人手,我们要是不管,日后由着他们呼风唤雨不成?”
文彦博一向心宽,笑道:“官家是年轻人,有些气性锐意进取,又不似仁宗那般好女色,一颗心思全都在朝堂之上,终归不是坏事。他若对王安石全然放心,怎把枢密使和参知政事之位,交给反对新党的我与冯京呢?”
韩琦摇了摇头:“我倒宁愿官家好些女色,别一心都扑在新法上面。”
二人相视一笑,转身出了朝堂,这日的阳光甚好,文彦博不由得驻足,道:
“下个月底,新科进士便要赴琼林宴,稚圭可记得天圣五年时,也是这样的天气,你我二人进士及第,一起出了这大庆殿么?”
韩琦微微一顿,那些往事如过眼云烟一般,只轻轻叹了口气,相隔近五十年,他再也不用管什么禁忌,只喃喃道:“那日无意冒犯了皇后娘娘,亏得仁宗仁慈,你我才有今日。”
韩琦的书僮跟在二人身后,不由道:“皇后娘娘,可是如今的太皇太后么?”
二人瞬时沉默无语,文彦博良久才道:“五十年须臾而过,稚圭,我们果然是老了,走吧。”
赵顼回到紫宸殿中,却是心中烦闷,群臣皆散,他单独留了王安石,将韩琦的奏章递给王安石,道:
“韩琦在奏章中尽数指责青苗法害民之状,今日在朝堂之上已经是有所保留了,朕不明白,卿始谓青苗法可以利民,怎会糟到这个地步!”
王安石见赵顼犹豫不定的模样,心中稍稍不悦,据理争道:
“苟从其欲,坊郭何害?朝中所行新法,都是臣反复斟酌,向陛下汇报后,才交付司农寺,号令于天下,臣论此事已十数万言,陛下尚不能无疑,不知天下还有何事可为?”
赵顼见王安石面上微微带些愠色,只怕他生疑,连忙辩道:“卿是朕的师臣,朕何时对卿有疑了?”
王安石自当了宰相之后政绩斐然,外界如何他都不惧,唯独担心赵顼心志动摇,俯身对他一揖:
“先帝治平二年,国朝岁入虽达一亿一千六百一十三万银两,官费、军费等支出却达一亿二千零三十四万银两,国库空虚入不敷出。如今变法不到六年,国库便甚是丰盈。新法触动了谁的利益,谁就定然会阻挠变法,朝堂小人之言,岂能信乎?”
国库丰盈所言不虚,赵顼点头道:“卿言甚是,朕与卿勠力同心共处国事,从未怀疑于卿,也从未动摇新法。”
王安石哪里肯信,乜了一眼赵顼身侧的李评,只道:“陛下欲成大事,需得心智澄明,莫被奸人所惑。”
赵顼轻轻点头,又道:“韩琦身为三朝宰臣,他既然重提新法弊端,卿也当查上一查,你给他一个交代,也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王安石却不赞同:“翰林学士曾布典领司农寺之职,均通天下之财,官家若是心有疑虑,翌日诏曾布前来奏对便可,今日朝堂有一人质疑,官家就要下令详查,明日若是举朝反对,官家是不是要罢免臣下,罢免新法呢?”
向宗良也在殿中,连他都知晓赵顼心里为难,王安石却不为所动,紫宸殿里气氛甚是尴尬,赵顼微蹙着眉,自他登基这些年里,他对王安石可谓言听计从礼遇有加,亲自道歉也有过几回,眼见王安石愈加任气强悍,要再服软,也是有些不情不愿的。
赵顼缓缓道:“今日之事,是朕不该质问于卿,卿莫要生气了。”
王安石对着赵顼行了个揖礼:“臣怎敢生气,只是纵观历朝历代改革变法之事,哪个不受多方阻挠,陛下需坚定心志,新法才可以成。中书省中还有诸多政务,臣先告退。”王安石走后,换作李评愤愤不平:“王安石是何意?难道臣有些话,对官家说不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