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侍君为尊(1 / 2)
彼方残阳如血,此际落英如雨,少女红裳烈烈,肩上停着夕照,身后烟霞为衬,恍惚间似从火海中施施而来。她的眼尾自然地轻扬,眼眸慵懒地半眯,执起紫荆拈花一笑的刹那,神态里满是俾睨天下的疏狂倨傲。
木子杞愣怔地看着她,感觉她如此的近,又如此的远,仿佛隔了几世的山山水水,便是倾尽年华也无法抵达。
他想,自己莫不是已经死了吧……
又或许,今日种种皆为一场幻梦?
若不然他怎会在此遇见这样一个女子?
仿佛下一秒她就会化成风中的一缕烟絮,随着氤氲而去消无踪迹,木子杞突然用力地抓上了她的手腕。可紧接着,一股从未感受过的细腻温热瞬间灼烧了他的手,让他猛地弹开,有些莫名其妙地局促起来。
“你……”他躲闪着快速看了她一眼,惊讶于她竟是真的存在!
“怎么?你不喜欢吗?”九湮见手里的紫荆被他打落,顿了顿,又从身后摸出一块光灿灿的金子出来,“那这个呢?”她动作不停,连续幻化出各式各样的玉石珍珠和新奇玩意,尽数捧在了木子杞面前,“喏,还有这个,这个……你喜欢什么,我统统给你!”
木子杞被那些物件晃晕了眼,静默半晌,小心翼翼地抬头道:“你……你这是何意?”
“讨好你啊!”九湮直白道。
“……为何要讨好我?”木子杞不解。
九湮笑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自然是为了接下来能与你好好相处。”
木子杞躲开她的触碰,有些不满:“可是我为何要与你好好相处?”
九湮收起那些东西,神色平静,语气却格外坚定:“因为你别无选择!”
木子杞一怔。
如此强势的笃定,的确符合了她这般肆意洒脱自信张扬的模样。
对比自己身上背负的沉重枷锁,他本能地抗拒这样的人。
胸口一痛,之前的伤口再次渗出鲜血,木子杞的眼中再无温度:“我听不懂你的话,也不认识你。这是我的院子,请你离开……”
九湮却突然乱了呼吸,她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俯身在他胸口处深深一嗅,露出了陶醉的表情:“刑天,你闻到没有,这孩子果真香甜啊,若真能吃了他,定是这十方大荒里最上等的美味了。”
“那你要吃吗?”她身后传来回应。木子杞这才注意到弱水河岸一直无声地站着一个男子。
刑天走上前来,笑道:“我倒想看看,活生生的一个孩子,你预备如何下嘴?”
“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你怎的还提上日程来了?”九湮嗔他一眼。
木子杞瞪大眼睛,暗暗听着两人言语,回忆起九湮方才让人不解的行为,顿觉有些毛骨悚然。
果然,这世上哪有平白无故受人恩惠的道理,之前那些对罹落有所能觊觎的,大多相貌丑恶,参差不齐。如今来了两个天人之姿,倒让他生出了些许被其相护的错觉。
还说什么好好相处?想必这二人追求的,不过是将猎物圈养起来慢慢享用的乐趣。
木子杞的神色黯淡下去,刚一低下头,忽觉唇间一热,原是九湮突然伸手滑过他的双唇,将沾了鲜血的手指送入自己口中。她闭上眼睛,只觉四肢百骸间一阵颤栗,忍不住发出了惬意的轻吟,再度睁开眼时,眼底竟是一片血色。
木子杞直愣愣地盯着她的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解释的事情。
九湮的目光流连在他纤细的脖颈上,无法抑制地咽了口唾沫,突然俯下身去。刑天看到她脸上狷邪的笑意,本能地觉察出不好,没等出手,木子杞已然反应过来,挥舞着手臂大声喊道:“走开!”
红莲羽车与他心意相通,瞬间退开了百步。
刑天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他看得真切,方才那一霎那,有暗红色的流光从木子杞的袖中乍然飞出,倏而没入了九湮的眉心。而她眼中红光消退,神识亦渐渐恢复过来……
那道流光他格外熟悉,分明是消失了万年的烛心之力。又怎会出现在木子杞身上,压制了阿九对罹落之血的渴望?
刑天扭头盯着九湮的脸,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拳头……看来,阿九果真瞒了他一些事情!
九湮在那边扑了个空,歪头想了想,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实在有欠考量,便上前两步赔了个笑道:“抱歉抱歉,你的味道实在太过香甜,我先前睡了许久,腹中饥渴,一时没能忍住……”
她这边认真地解释着,却只见面前的少年指着她,一脸惊慌失措:“方才,你的眼睛……”
“我眼睛怎么了?”九湮摸摸脸。
木子杞惊讶道:“怎么?你自己没有意识到吗?”
“意识到什么?”九湮好奇地看着他。
“没,没什么……”木子杞顿了一下,不再多言。那一瞬间,这个少女的眼睛简直跟罹落一模一样。他脑中思绪万千,只觉得不久前发生的一切都太过诡异,罹落的突然躁动必定与眼前的少女有着某种联系,让他不得不心生警惕。
九湮无奈地耸了耸肩,扭头看刑天正在出神,便上前拍着他,指了指破碎的结界。刑天立刻会意,不情不愿地祭出法器干戚,开始帮助木子杞重塑结界。
大斧与盾牌在他的手中铮铮作响,激起铁器金芒,一时间光火四溅,璀璨夺目。木子杞看着刑天的动作,忍不住又开始怀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刑天回头扫了他一眼,正巧看到他嘴角的血迹,不知为何突然没了好脾气,厉声道:“看不出来吗?我们是来帮你的人!”
不久前还在讨论他的吃法,如今又说是来帮他的。木子杞的表情僵了一瞬,对这种居高临下的讲话方式也十分不适,冷冷道:“我不需要!”
“木子杞,我再强调一遍,此事当真由不得你!”九湮上前道。
木子杞受够了这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脸色阴沉,强压着怒火道:“你究竟是谁,如何知晓我的名字?又凭什么这般命令于我!”
九湮用半阖的眸子瞥了他一眼,缓缓开口:“我是谁并不重要,但我知晓的可不只是你的名字!这天上地下,几乎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她说着,随意地拎起腰间的酒葫芦饮了口酒,“不过我倒并非是在命令你,真要说起来,还算是有求于你……所以木子杞,你就别想那么多了,我留在你身边自有我的目的,你虽做不得选择,却大可提出你的条件呀!”
“有求于我?”木子杞嗤道,“我便是再无知,也明白求人者不该如此傲慢无礼!你自诩天上地下无所不知,难道竟不知这个道理?”
“非也非也!”九湮连连摇头,“傲慢无礼的乃是那些无能吹嘘之人,我钟山烛君不矜不伐,从未虚言,当不得此话。”她看着他,手指轻轻点上他的心口,不慌不忙地继续道,“我知道你这里困了个了不得的东西,在来到四时幻境之前,你被你娘亲封印在井底整整七千年,出来后更是丧失了双腿行路的能力。有个姑娘心疼你,为你做了这个代步工具——红莲羽车。可那之后她却不告而别,留你一人在此……木子杞,承认吧,其实你已然快要支撑不住了,你十分迫切地需要着我们!”
“你怎会知道这些……”木子杞目瞪口呆,突然急道,“难道你认识阿简?”
“你别管那些!”九湮避而不答,“你只说我所言对与不对,可担得起不矜不伐四字?”
木子杞的心脏急促地跳动着……眼前的少女虽目光坦荡,不似有所隐瞒,可无论她与阿简是否相识,他都是第一次从另一个人的口中感受到了阿简的存在。他被困于孤岛,什么都做不了,若此人当真无所不知,那他是不是可以借助她的力量,找到阿简!
“怎么不说话了?”九湮催促。
木子杞冷静下来,做出一副不屑的表情:“算你厉害!”
“嗯!”九湮终于满意了,“我的确厉害,要比你所能想到的还要厉害!怎么样木子杞?你确定要一口回绝,还是稍加考虑?”
“考虑?”木子杞的脸拧成了一团,“你不是说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吗?”
“哦!不错!我险些忘了此话……”
“……”
木子杞无语地剜了她一眼,低下头来。九湮看不到他的表情,正觉得奇怪,便见他豁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好吧!”他道,“你要留在这里也不是不可以,但这院子是我阿姐送给我的,待她回来了,你须得立刻离开!”
“好!没问题。”九湮一口答应。
“还有!你需得听我的话。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木子杞又道。
“好!我听!我做!”九湮摆摆手,已经开始有所敷衍了,“还有什么要求,一并提出来吧!”
木子杞见她答应的爽快,眯起眼睛:“不对,即便你应允了我的要求,也不能代表什么!空口无凭,你该如何保证?”
“你觉得该如何保证?尽管安排!”
木子杞手指轻点红莲羽车,想了想道:“这样吧,我先给你个名分!”
“什么东西?”
“相处关系即为名,相应责任即为分,有名有分便有了制约,有了你我信任的基础!”木子杞说得头头是道,自己都开始感动于自己的机智。九湮见他果真安排的明明白白,正要说话,他又突然掰起了手指头,兴致冲冲道:“婢女、仆人、奴隶……哦这些好像都一样,总之你先选个能留在我身边的身份吧!”
“……我觉得我可能听错了,要不你再说一遍?”“婢女或奴隶,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