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章 哲学(2 / 2)
“陆白,”唐轶径直走到他面前,没有多余的话,没有闪烁的神情,仿佛是坚定了什么东西似的,用近乎命令的语气道,“我在天台等你。”
说完他便转身进了电梯。
陆白第一次脑子一片混沌,过了好一会儿,当他回过神来时,觉得刚才发生的事大概只是他的幻觉,旁边的人却忽然道:“那不是那天那个小警察吗?”
“你说什么?”陆白扭过头去,脸色有些吓人地问道。
那人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结结巴巴道:“我说刚刚那个人是之前的一个警察。”
大约以为“小”子在陆白看来会是贬低性的词,那人赶紧去掉了。
陆白才不关心什么小不小的问题,他只关心刚才唐轶是否出现,是否跟他说了话,这是否意味着,心底的期盼成了真。
他飞奔进电梯,然后急不可耐地爬上通往天台的楼梯,天台的门用一根木棍支着,陆白都不知道唐轶是怎么打开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胸中那颗急速跳动的心脏,在发现这是徒劳之后,干脆放弃了。
拉开门,冷风一下子灌进领口,陆白看到唐轶穿着警服,站在天台的边缘,就在那天他抓住蒋家昌的地方。
一股恐惧从脚底将陆白紧紧攫住,随后如藤蔓一样攀沿而上,把他整个包裹住。
他不知道是害怕唐轶,还是害怕他会突然掉下去。那身警服看起那么刺眼,如同夏日里无云的天空中灼热的太阳,盛放出万千光芒。
陆白很想掉头离去,但唐轶已经发现了他。
来不及了,他想。
走到天台边缘,和唐轶并排而立,陆白往下面望去,感到一瞬间的眩晕,但很快,当他看见楼底下那些变得渺小的行人和建筑,那些模糊不清的广告牌上的字时,发现那仿佛是一个他完全不了解的世界。他看见一粒小石头被风吹落,急速往下坠落。
石子一瞬间就已经消失在陆白的视线里,但他觉得自己清晰地看见了它。
这不单单只是生命的陨落,这是一场仪式。
它是从人间坠落地狱的过程,最具美感的就是这个过程,它很快,但在这个过程中,人生就此释放和消弭,一切的爱恨嗔痴、悲欢离合,所有的罪恶与美好都在这个过程中消散,最终到底的,不过是一坨没有了灵魂的血肉而已。
陆白看见了自己的未来,在那个日子,他的人生也将在风中消失,散落在无垠的宇宙里。
那里,时间的长度远大于灵魂。
他心底忽而涌上来一股释然和轻松感,但紧跟而来的是压迫胸腔的一股无形力量。因为他意识到唐轶还在身边,他开始惧怕那个日子。
陆白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唐轶看见之后,笑着道:“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
陆白笑不出来,他觉得唐轶的脸有些陌生,语气便带了两分疏离:“你来做什么?”
唐轶收敛笑容,手搭上面前的铁栏杆,道:“那天我差点就掉下去了。”
陆白没有答话,他便继续说道:“所以,警察真的是一个很危险的职业,对吧?”
陆白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又隐约觉得自己知道这段对话即将走向哪个方向,于是依旧保持沉默。
唐轶忽地转过头来看着他,眼中不带任何东西,空洞洞的视线仿佛穿透陆白的身体,射向远处灰青色的天空,那里也是空荡荡一片。
“说不定,我哪天就在追捕犯人的过程中牺牲了。毕竟你不可能在我每一次有危险的时候都恰好在,说起来,你已经救过我三次了。”唐轶脸颊泛红,嘴唇却异常苍白,说完这段话,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好像这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你想说什么?”陆白猜到他想说什么,但他还是问了出来,似乎只有从唐轶口中听到明确的答案,才能平缓此刻他胸腔中剧烈的心跳。
“我也得了绝症,”唐轶双手攥紧栏杆,顿了顿,继续道,“我的这种绝症怕是更厉害,因为它没有告诉我我什么时候会死去,也许我还会有几十年,也许明天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