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金鸡引魂(1 / 2)
午夜,庞大的暗影在官道上无声前行。
为了避免马匹跑动的声音惊到旁人,萧鸿顺不嫌麻烦的给每个马蹄都裹上了棉布。这种甘为好奇豁出一切的精神,连长安也不得不敬服。
车厢内,窗帘半卷着,白亮的月光摇晃小榻,光影斑驳,忽明忽暗。
萧逸与长安各据一角,一个托着下颌昏昏欲睡,时不时随着马车颠簸一下;一个借助微光,无聊地摆弄着大米和石子堆砌的简易沙盘,两人全没出声。
萧鸿顺初次赶车,磕磕绊绊,好在这官路一马平川,没有转弯岔道,虽然不太稳当,倒也勉强忍得。
“哐当——砰!”
又是一个突然的震荡,长安猝不及防,狠狠磕上窗框,疼得浑身一激灵,困意彻底消失无踪。
嘶着冷气捂住额角,她扬高音调恶声恶气:“萧鸿顺,再这样就滚!你独自乞讨去青州吧!”
“它们不往一处跑,我也不是故意的嘛!”自知理亏的摸摸鼻子,眼瞅前面三个蓦地停下,他赶紧压低声音:“有账一会儿算,小心被听见!”
无语的撇撇嘴,长安探头朝前瞄了两眼:“放心吧,抬棺材的一般不会回头,他们也怕瞧见不干净的东西。”
所以,他们一行毫不遮掩正大光明的跟着,才迟迟都没被发现。
如她所料,柳平生三人确实不敢回望,他们停住是因为其他事。
死人贯是越抬越沉,他们整整一天东奔西跑,淋了暴雨,滴水未进,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这趟真是晦气!”腾出只手来抹把脸,柳平生骂骂咧咧:“王成那油子素来滑头,这次居然把便宜占到了自家身上,妈的,我回去定要好好告他一状!”
王成是京都柳家大姑的独子、死去的柳燕儿的堂兄。他生长在皇城脚下,自诩高人一等,一向瞧不起游手好闲的小舅一家,本人却也好吃懒做,不务正业。
尽管他们是亲戚,但贯来相看互厌。石大壮对此早有所觉,听到这话也不意外,眼皮都没动一下,只当自己不存在。
“也得先回去再说!”小弟柳平全不满的咕哝:“前面就是宁河,可不窄呢,光上个桥便能累死我!”
“瞅瞅你这出息!”柳平生暴跳,险些把棺材摔落到地:“走不动也得走,不然你把柳燕儿搁这儿?”
话音落,柳平全哼一声,不说话了。
倒不是他多有姐弟爱,而是自小总听人说,未下葬前棺材落地不吉利,会祸害一家子的。
“那个……”
似是不经意的憨憨出声,石大壮扬扬下巴:“宁河边不是有个摆渡人吗?我们坐船过去不行?”
“这大半夜的……”柳平全迟疑,柳平生却立时嘿嘿拍着棺材板笑道:“对了对了,这主意好!那撑篙的老头白天摆渡,晚上把船一系,听说就睡在岸边,大不了多给些银钱,总比活活累死的强!”
兄弟俩议定,也没过问石大壮的意见。在他们看来,这个邻居老实得近乎愚蠢,从来不会有什么小心思。
终于等到他们再次行进,萧鸿顺伏在马背上,偷偷摸摸呼出口气。
马车里,长安百无聊赖,眼角一瞄瞥见萧逸专心致志的玩大米,忍不住好奇的凑过去:“这东西很有意思?”
说着,伸手一戳,高高叠起的米堆“哗啦”一下倾倒下来。
额角微跳,萧逸拂开她的爪子,“这是简易沙盘,好不容易堆好的,别乱动。”
挑高眉梢观察一会儿,长安不太确定的指着大大小小的米堆:“这是……卧龙山?”
不等回应,她又戳戳夹在米堆间的一颗石子:“这是大梁和北周唯一接壤的关隘,雁回峡?——你在摆青州
的沙盘?”
萧逸点点头,意识到她可能看不见,又“嗯”了声:“习惯。”
——到底曾为将帅,点滴习惯都体现着努力,所有荣耀俱是积累而成,并非浪得虚名。
不过,长安是绝对不会当面夸赞他的。
耳边突然没了声音,萧逸动动身子,心底仿佛揣着只乱跳的兔子,莫名有些难安。
刚刚二人离得远,虽则同处一室,他却不觉得如何;可现在,陆长安托着腮帮子就在自己对面……
偶尔泻进成片银色月光的幽暗车厢里,他们非常近,他从没与女子距离如此之近。
下意识轻咳一声,他挺起背脊,很快在专业领域找到了话题:“北周草原部落虽然学着我们建立王朝规范管理,可蛮夷到底是蛮夷,性格里的粗暴怎么也洗不去,尤其大部分民众仍以游牧为主,秋冬之际缺衣少食,每每冲破雁回峡,第一个遭殃的便是青州。”
越说越严肃,他伸指推倒石子:“以往朝廷总会派军驻守,但……”
明德帝喜欢总揽大权,尤其是军权,再加上北周已有很长时间没进犯过边境,因此理所当然的,这支驻军被寻个借口,收编回了中央。
如今守在雁回峡的,只是普通府军而已。常时还罢,若有意外,恐怕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