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吕宋巷3(1 / 2)
约莫十点半钟时,客房服务按钮不时揿响。二楼住的都是女孩们,因为参赛者身份不方便抛头露面;长途跋涉过后,又有?些紧张,以致内分?泌失调,唤淮真上楼,多是找她帮忙带一些月经带抑或安眠药片一类的小物件。
彼时药铺已经关门,由因安全起见,领班也犯了两难。淮真思索半晌,建议:兴许可以熬一些甘草薏米安神鸡汤。领班一高兴,立刻通知后厨值夜的夜宵师傅开火动工。一小时后,由淮真盛好,推着车一一带上楼去,这才算将事情办的两全其美。
仍余少许鸡汤,经过黄文心的房间时,淮真敲响她房门。
黄文心裹着头发开门,笑着询问有什么事。
淮真说,“要?来一点鸡汤吗?其他女孩都有。”
黄文心谢过她,又摇摇头,“我立刻要睡了,不用,谢谢你。”
她头发仍湿润,显然刚才洗过头,不会立刻睡下;又遮掩着房门,显然房中有?人。淮真有?话也?难讲,只稍稍提醒:“如果有?事可以揿铃,我随时都在;若我不在,也?可以去找贝蒂——今夜她值守三层。”
黄文心点点头,看起来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淮真只好请她睡个好觉,祝她明天一切顺利,尔后识趣推车离开。
至于西泽,淮真觉得他是那种有?要?求会直接提出来,不会允许旁人擅自替他做决定的人,所以她也?没有自作主张打扰他的睡眠。
临近十二点,云霞来找她。
一见淮真,喋喋不休讲了今天走了哪些地方,有?多少游客,甚至有人从宾利车上下来要求与她们合影;除了《中西日报》这类中文报,甚至《旧金山纪事报》与《半岛日报》记者也?拍照采访了她们。
她累了一整天,妆都化在脸上,但并不难看——她显然有些兴奋过度,抱着腰鼓,脸上红彤彤的,正好映衬这身红衣服与掩藏在头发中,若隐若现的红色头绳。
脸上笑意掩藏不住,甚至在中华客栈门外街扭腰,摆胯,回头,铛次铛次敲了好几下,引得夜路人频频回头。
淮真问她,“早川有?送你回来吗?”
她咬着嘴唇笑道,“他一个日本人,我怕回去路上有?人揍他,将他赶上末班电车,没让他送我。”
淮真看她眼睛亮亮的,脸上神情异样美,又试探问道,“所以……他吻你了?”
云霞一惊,拿鼓槌敲她。
淮真一躲,立刻醒悟过来,“哎呀,初吻。”
云霞立刻脸红了个透顶。
从对门夜总会出来脚步飘忽的男人们,眼神直勾勾往两个少女身上打量过来。
淮真见状便不闹了,将她扯到一旁,同她说,“你快些回去。”
云霞问,“你不同我一起回去?”
淮真说,“今夜我值夜。”
“为什么得是你?”
淮真便将洪凉生花钱请拉丁女郎,特别留意西泽,以及在长廊警告她的事都一一讲给云霞听。
“小心些当然好。小六爷做事向来由着性子,今天高兴,同你笑呵呵称兄道弟;改日见你不顺眼,叫人将人拖进巷子不由分说揍个半死的事情也?不是没出过。见有?你在,小六爷再要?做什么也?得顾忌洪爷面子,不敢太为非作?歹。”
“但愿只是我多心。”
云霞又打量她一下,笑着说,“再怎么样小六爷也不敢把白人怎么样,倒是将你紧张的。”
淮真道,“我干嘛紧张?”
“啧啧,口是心非。”
过了会儿,云霞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哥伦比亚街的SinCherry,五分?钟的路程,你要?什么?我替你买去。”
“SinCherry卖什么的?”
“北滩红灯区著名店铺,要?什么有?什么。不要?,我可走了啊。”
“……你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果真十六七岁年纪,对异性之间亲密接触充满了好奇。
云霞吐舌,“什么年代了,迟早要走出唐人街去,难不成还跪在老祖宗排位前发誓‘华人女孩不可以婚前性|行为’?”
说罢怕挨揍似的跳开两步,“拜拜,享受夜晚,明天见。”
淮真仍怕她路上出事,寻来大堂值夜小伙将她送至都板街,这才安心上楼去。
时钟已经敲过一点。一楼大堂客人陆续散去,陈贝蒂再次不见踪影。本就缺少人手,盛会散去的满地狼藉叫淮真几?人收拾了好一阵。
折腾到几乎两点,客人们陆续睡下以后,客栈灯光也?悉数灭去,只余下少许廊灯仍亮着。
入了夜,气温比白天低了十余度。长廊尽头靠近矮竹的窗户处置放着一对八仙座椅与一只热水壶,就在西泽客房一侧。淮真无事可做,抱了只毛毯蜷坐在椅子里;又怕自己睡着,寻出一包茉莉香片,泡在壶里,既能暖手又能醒神。
座椅旁挂着一沓当日的英文《纪事报》与中文的《中西日报》,淮真从头版一直看到《金门马场》版,看的直打哈欠;中途一次三层客房有客人醉酒呕吐,那位太太在三楼遍寻不到客房服务,只好来二楼找到淮真替她去后厨要?醒酒汤;除此之外,再没出过别的什么事。
凌晨四点左右,去夜总会与秀场的男人们也陆续回来,淮真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下楼询问众人是否需要?醒酒汤。
洪凉生不在其中。
天渐已蒙蒙亮,外头吵闹的赌鬼们也?都离店归家。
唐人街越发宁静起来。
无事发生当然很好。但这一夜真的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去,淮真仍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最困的时候已经过去,淮真裹着毛毯,将报纸搭在脸上,竖着耳朵听着周遭一动一静。咖啡|碱作用下,她格外精神,神经却敏感而脆弱,稍稍一点异动,恐怕都能使她从八仙椅里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