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1 / 2)
沈赋从来没有听我说过这件让我受到沉重打击的事。这不过是因为我后来做了许多讨好他的事情,受到的打击一次比一次大,到后来已经习以为常了,再也没有在最开始的时候那种萧条感觉。
我来沈赋家不知不觉已经快半年了,半年的时间里我们都呈现于一种畸形的关系里,那就是他给我零花钱,我再用他给的零花钱买些我能想到的、对于小学生来说最贵的东西送给他,看他从刚开始还装作惊讶的样子收下再到慢慢的连装都懒得装,抬手接下,然后我就走回自己的房间。我们俩这样宛如特务接头一样的行动就到此为止,“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在他这里显然是不成立的。他该怎么嘲笑我还是怎么嘲笑我,虽然可能在他看来这样的态度对我来说已经算是优待了。我不仅习以为常,反而还越挫越勇,把“失败是成功之母”这句话实践的彻彻底底,直到这学期结束的暑假,沈赋说要带我出去度假,临出发的前一天才领了一个女生过来,介绍说:“这是陈荆,和我们一起出去。”
我长长的“哦”一声,看见陈荆含羞扬起的嘴角和沈赋恶狠狠瞪着我的眼睛。
四下无人的时候,他用力拍一下我的头顶,呵斥道:“小鬼,你瞎起什么哄呢!”
我夸张的捂住头,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本来看到沈赋终于一心向善,不再游戏人间是一件挺让人高兴的事。但我在见到和我们同样一起出去度假的几个他的狐朋狗友之后才意识到我是真的想多了,黄河里是不会没有水的,沈赋也是不会停止他对恋爱关系的随便的态度的。
“我跟你说,你以后也不要就逮着一个人喜欢。人生苦短,多喜欢几个又不吃亏。”他在飞机上跟我说。
坐在前面位置的申起斯转过头,朝沈赋真心实意的比了个大拇指。他看到了,就咬着吸管嗤嗤的笑出来,夸赞自己道:“我可真是个当老师的材料。”
我第一次坐飞机,座位就在沈赋的旁边,但依旧紧张的要命,安全带紧紧系上不算,两只手又牢牢的握着它。沈赋在旁边自卖自夸了许久,见没有得到往常时候我应有的嗤之以鼻的回应,推我一下,问:“你在干啥呢?傻乎乎的。”
我被他推的更紧张了,全身僵硬,一动都不动。
他看着我,起先还嘟嘟囔囔的发脾气,可在看了几秒之后就恍然大悟起来,凑近我,鼻息温热的呼在我的耳背上:“你是不是第一次坐飞机?害怕了?”
仿佛是知道我不会回答,他抬手招呼过来一个走过的空姐,说:“能帮我拿一杯可乐吗?加冰的。”
空姐被他彬彬有礼的笑容蛊惑住,停顿了一瞬,连声应好,很快的又走回来,高跟鞋踉踉跄跄,递给他一杯还冒着汽的杯装可乐。
沈赋把它递到我面前,说:“你喝吗?”
我犹豫了半天,最后松开紧攥安全带的手。手心里被安全带的表层上的纹路压出一道道相同的红色印迹,和冰冰凉的杯子相触碰,疼痛感被麻痹,仅剩的只有汽水在口腔里欢快跳动时候的跳动节奏。
“我第一次坐飞机的时候也这样。”他说,“人嘛,老是对自己未知的事情充满畏惧。”
这样相似的对话在几年之后还发生过一次。只不过那一次里我们之间是有来有往的真正的交谈,而不是他单方面的滔滔不绝。
我们靠在一起看一部电影。电影放映到快要结束,荧幕上是字幕表向上翻滚。他咋了一下嘴,挑剔道:“这是什么破电影啊,男女主简直是没事找事,互相折磨。”
我还沉浸在他们站在工地里亲吻的片段,他们相互拥着,忘我到浑然不觉水泥的倾泻。
过了好久,我回过神来,说:“你说得对,他们确实是一对神经病。”
客厅的窗帘还拉着,只有眼前大屏幕上的光打在它对面的墙上。我突然问他:“你说人死了之后,会有知觉吗?”
“不知道。我又没死过。”沈赋耸耸肩。
“可我们总会死的啊,”我急于寻求一个答案,“到了那时候,你不会害怕吗?”
他想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不过人总是会害怕自己没经历过的事情的。你看西红柿刚刚被引进欧洲的时候,大家不都是谁都不敢先尝一口吗?就怕吃了会中毒。”
“可能吧,”我说,“但我想想就觉得很可怕。我死了之后我就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东想西想的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在不在想事情。”
他侧头看了我一会儿,光线只打到他的右半边脸,左半边隐没在黑暗里,突然的就低下头亲了一下我,低声问:“你还害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