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炎凉(1 / 2)
“在陆中元家做什么?”
福贵愣了一下,说“陆公子的父亲陆老爷正好在永安京,昨日已经上乔家纳亲了。”
安韶华看向福贵,面色古怪。
福贵忍着笑继续说“是啊,乔往成了陆中元的小舅子。顾公子听说的时候正吃果子,结果呛得惊天动地的。爷,我接着说。昨晚的事情,虽说贼人没有得手,却惹怒了乔主事。偏那个贼人还要?强词夺理,说什么反正乔家小姐也是个不检点的,还因为这个被退了亲,退了亲还不知悔改,可见是个人尽可夫的,那为什么他不成?难道他还不如一个老奴?”
“此人该死。”安韶华说完,又发觉不对,“这人不是让乔家和陆家……”安韶华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那人活的好好的,据说从昨晚开始,该吃吃该喝喝还睡了一觉,醒来继续破口大骂。骂乔家当面人背面鬼,阳奉阴违。骂乔家老爷行私刑,干涉刑律。骂乔家小姐跟人暗通款曲,私德败坏。乔家深觉此时不能瞒着陆中元,便一早将此事告知陆中元。陆中元却是个精明的,将贼人扣在家里,四处通知人去了。王家家主得知此事,一早入宫求见皇上了。”福贵小声跟了一句“顾锋公子亲自带着人进宫的。还拿走了顾公子写得那个檄文。”
“郑大儒出了这等学生,只怕……”安韶华笑了一下,没再继续说。
欢喜等了一下,才接着说:“只是,那乔家小姐,今儿早家里没人的时候,上了吊了。虽说是被救下来了,还是不大好。”
安韶华正走得急,闻言停了一下,一只手指竖在嘴跟前,远远近近比划了几下,张了张嘴,没有说话。最后狠狠指了一下福贵,转头继续走。
乔家小姐自杀的时机很有?意思,多少?人逼她死,她不肯死。为什么却要在此时寻死?要?么,是那贼人得了手。要?么,就是想用自己的一条命把这事情钉死了。无论是哪个原因,郑大儒提出的这个女规——上辈子叫女规,这辈子郑大儒还没想好名?字呢——不管叫什么吧,郑大儒这些日子折腾的这些事情,除了直接间接害死几条人命,什么好处都没有?。将此事呈上御案恭请圣裁,皇上必定会斥责郑大儒。
可话说回来,她若是真死了,反倒可惜。此女如此才情人品,配陆中元,当真是天作之合。可惜了陆中元不能科举,朝廷少了个好官啊。
“爷!”衔春等在流光院的门口。看到安韶华来了赶紧跟上,小声说“刚才沈府有?人来报信,说是沈相也入宫了。”
安韶华停下脚步,示意衔春继续说。
原来沈翎回家把最近郑大儒写得这些个文章都拿回去给沈相看过,沈相虽不赞同,却觉得只是小打小闹,各家内宅的小事而?已。
直到继后先是以此给二?皇子跟顾锋赐婚,后来郑琴心又因此死了,沈相这才觉得不妥。但沈相处境尴尬,并没有?亲自出面,只是让自己的门生户部尚书扈正擎上折子,直曰此风不可长。
昨晚的事情如今很多朝臣都知道了,行动快的已经上了折子弹劾郑大儒,行动慢的大约都在写折子。
安韶华急匆匆回家,可等他到家二?皇子等人已经商量出了一个基本的章程,那就是这次事情,除非皇上问到,否则作壁上观,不要?沾手。
其实哪里需要?他们再插手。
都说墙倒众人推,这句话用来形容郑家还是轻了些。
从那日开始,整件事情就像热油里扔进去了一块冰。
一时之间弹劾郑大儒、弹劾郑祭酒、甚至弹劾继后的折子从四面八方飞来,打了郑氏一门人措手不及。等他们知道发生了什么,已经失了先机。郑大儒几次要求面圣,都被拒绝了。继后在宫里的日子更是不好过。
郑琴心死后,继后病了半个多月,皇上只差人去问过两回。头一次皇上差人问过之后,继后马上精心装扮,一副西子捧心的姿态去见了皇上,谁知皇上只见了她一眼,就说“既然身子不好就好生养着,到处跑什么?病了再添乱。”不光没关心几句继后的病情,还把协理六宫的职责给了林妃娘娘,说是为了让皇后娘娘好好养病莫要费心神?。
继后咬碎了一口银牙,却也只能另想法子。她叫了本家几个貌美未嫁的堂妹来宫里侍疾,谁知在宫里竟然遇见了几个入宫述职的平西军将领,皇上说“你们郑家的女儿最是重闺誉,可别回去了一脖子吊死,都嫁了吧。”
皇上这样说,那些个郑小姐们才真要?一脖子吊死了,那些个平西军年纪大的都三十多了,个个五大三粗虎背熊腰不说,大字不识几个,说话的口音还奇怪。嫁过去只能终生定居沙漠边缘,此生只怕再无缘永安京了。
毕竟是自己家的人,继后还是心疼的,当晚又去见皇上想要求情,皇上不知道跟继后怎么说的,次日继后给了那些小姐们赏赐,让她们乖乖的回家待嫁。
继后又病了,皇上又差人问了一回。此时的继后吓破了胆子,没敢病好,哪成想没几天又出了这档子事。
这事情继后竟然不知道,还是“好心”的李妃派人告诉继后的。
得知消息后,继后急坏了,父亲兄长都联系不上,宫外是个什么情况她一概不知。此时的继后才发现,病了半个月宫里竟没了自己的耳目。春桥姑姑私底下查访之后才知道那些枝桠都让修剪了,如今只剩下光秃秃的继后跟继后宫中几个忠仆。这下继后才真的病了,可这次病皇上不光自己没来看过她,也没再叫人来问候。
宫外的郑大儒跟郑祭酒见不到皇上,就想方设法要?见皇后娘娘。几次求见皇后娘娘都称病不见,这时才颓然发现,他们已经失了圣心。
郑祭酒上了请罪折子,引咎辞官。郑大儒一世英名却晚节不保,落得个凄惨收场。
弹劾继后的折子皇上都扣下了,隔了一段时间把二?皇子叫去,让他看看那些原先是郑氏的门生,如今却出来弹劾郑家、弹劾同党、弹劾继后的人。
父子俩关上门说了好些话。
郑家这座大厦竟然转眼倾塌,安韶华偶然在京中遇到从前攀附于郑家的人,还不免感叹两句世态炎凉。
此间事了,顾銛心里却不觉得轻松。
独自站在曲觞阁的二?楼极目远眺,只能看到侯府的煊赫,永安京的繁华,高高的城墙,抬头天蓝如洗,亘古不变。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心里无限烦闷。不知道顾老头那一身伤现在好些了么,不知道绿沉今年有没有犯鼻炎,不知道军中的故友可还安好,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再度驰骋沙场,不知道……不知道是不是还能再回到现代。
顾銛抹了一把眼泪。
到底有?没有过现代,有?没有过一个自己?有?没有那样一个世界?会不会都是自己的想象?
车水马龙,高楼大厦,一个电话能打到地球另一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家人分隔千里地,就有可能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了。从前深刻的记忆,如今逐渐动摇。
顾銛?
陶老板?
自己到底是谁?
风起,掀起桌上的纸,带走了几张,却又把他们遗落在地上。是安韶华写得笔记,隐约有个銛字,顾銛远远看着,并不想去动。不是懒得收拾,而?是不忍打扰。如果自己不曾出现,如果一梦之后醒来又回到现代,又会如何??
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