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故地(2 / 2)
………………可惜战事一起,这些都看不到了。到处是征兵、征粮。前线失一座城,死伤数千人,除了战死的兵士,多是老幼妇孺,惨不忍睹。北蛮人野蛮残暴,西蛮人贪婪好色。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他们做下的那种种伤天害理的暴行,简直令人发指。
侥幸没死的,要么就投了军,要么就拖儿带女地当了流民。可往往走不了多远,为了活命,就只能卖儿鬻女。哪个人,哪户人家的心酸事说出来都能说上个几天几夜,可现在这年头……唉!
这仗,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
百姓不知道什么嫡啊长啊的,不知道什么名正名不正,不知道什么内乱什么外敌,不知道什么权柄之争。他们只知道打仗了,先是自己国家的军队跟自己国家的军队打,打到一半外族入侵了。跟外族打,败了,失去了好多城,死了好多人。不管国破不破,好多人的家亡了。
漫山遍野的流民,流民为了活下去,有些变成了“暴民”,他们也烧杀抢掠,他们有的比蛮族还可恨。
说来残酷,天家兄弟相残,却让多少百姓家破人亡。
所谓“望山跑死马”,说的就是眼下这种情况。顾銛一行人晌午就看到了吴县,天擦黑才到了城下。
顾銛不用看都知道,这些城外的宅院,如今都已是人去屋空,破败不堪。住着的多是流民乞儿,尽是些可怜人。这些人房屋田地大约都没有了,如今所求,不过一粥一饭,片瓦遮身。
到了城门口,自有人高举令牌,跟守城的军士对口令。待城门开,顾銛进城之前,又看了一眼那些流民聚居的宅院。离那些宅院不远的地方,有个施粥的棚子。有三五乞儿紧裹着衣服,靠着那施粥的锅灶躺着,想来是想蹭点儿热乎气儿。
顾銛有心想要吩咐一下身边的人,明日来施粥施药,又一细想,现如今连年征战,四方尽是流民。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自己都是为大军筹措粮草而来,怎能把粮草再分出去?
这人呐!有时候想想,众生平等,还真是那么回事!
任你王孙贵族,凭你文韬武略,任凭你什么样的人中龙凤,赖以生存的不过是温饱二字,离了这两个字,谁都逃不开一死。争来争去,抢来抢去,打来打去,到时候眼一闭,腿一蹬,图个什么?到头来不过是尘归尘、土归土。
这些话,想归想,但不能说。
早些年跟哥哥顾锋说过。
顾锋却说顾銛,人可以聪明,可以伶俐,可以机敏,可以玲珑。但最好不要看的太透彻。看穿了,想透了,说破了,就没意思了,不如出家。
顾銛能出家吗?不能。当年他还有景和跟景秋,有这俩小家伙的地方,就有顾銛,他要给孩子们一个家。如今,他还要带兵,还要跟北蛮打,打完北蛮打西蛮,把蛮人都赶出大祐的土地。让百姓能住在自己的房子里。
晚间,住在县衙后堂,这吴县如今守军不多,但粮草却很多。有粮草,一切都好说。顾銛躺下,从怀里拿出一枚玉佩放在手心细细摩挲。这玉佩很小,约摸二指宽、两寸长,成色也不好,上面有阴刻的“景和”二字。
顾銛闭着眼,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有两行泪从眼角缓缓流下,然后消失于发间。
次日一早,顾銛天不亮就在院中练枪。
顾銛这一身功夫当真俊的很。可惜心不在焉,胡乱折腾了一顿,出了一身汗,身上粘腻心中更是烦乱。神使鬼差地出了县衙。
“公子?”有个妇人打扮的女人看到顾銛愣了一下,口中喃喃地说“公子!”
“顾銛公子!”这妇人终究还是鼓足勇气大喊了一声,顾銛猛的回头,愣在当地。
“萱娘?”半晌,一声幽幽的轻呼飘散在寒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