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君子当持身以正(1 / 2)
笑罢,谢无妄忽而又为苍栩觉着悲凉。
哪怕时隔多年,他却仍是清楚地记得,他第一次遇见苍栩时,恰巧便是在这能看清清规殿,又离清规殿最近的浮云崖。
那时,他才知晓玄微师叔又收了一个弟子,而且还是一个女弟子。
他是好奇的,只是他回来得太晚,错过了收徒大典,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得见被玄微师叔收于座下的第一个女弟子。
至于后来,他会来这浮云崖是巧合。
但他会在这浮云崖遇到苍栩却不是巧合。
因为若非闭关、历练与处理宗门事务,苍栩便会日夜不停地在浮云崖练剑,寒冬苦暑,勤耕不辍,即便是还未入道,患病之时,也未有一日落下。
因有心魔而修炼艰难,可又暂且化解不了,他便比旁人努力千百倍,弥补自己因生了心魔而与他人拉开的落后。
灵根极佳,他更是拼了命地利用自己的优势,疯狂地修炼。
为着修炼,苍栩极尽平生所能。
谢无妄知晓修仙之人大多都是勤学苦练的,可却是第一次见一个人分明看起来不像是执着于成仙,却又这般不要命的修炼,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让他分开心神。
再后来,能让苍栩分心的,也不过唯有一个凤鸢而已。
他曾以为,如苍栩这般背负着那样沉重过往,又怀有心魔,还执着于修炼的人,该是执迷不悟且残暴不仁的。
不过苍栩如何,其实也与他并无多大干系,最初他对苍栩的了解也并不多,毕竟他并非玄微师叔那样心怀慈悲之人。
可后来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苍栩生出了诸多长辈对晚辈的惋惜慈爱呢?大约是在他发现自己错得彻底,苍栩和他以为的全然不一样之时吧。
苍栩背负沉重过往,怀有心魔,甚至到如今都心有执念而执迷修炼都不假,可他却又始终心怀仁善、严于律己,最是君子不过。
为此,他虽不怎么关注苍栩,却也曾疑惑过很长一段时间,甚至以为他所看见的其实都是苍栩的伪装,毕竟苍栩曾受过那样常人难以忍受的折辱,又如何还能长成这般看似冷寒,实则一身浩然正气,坚守自我的性子?
直到很久之后,他曾亲眼看见苍栩冒险从一个魔修手里救出被那魔修囚|禁着养育多年的孩子,又费心教导那个孩子向善。
他不知道苍栩为何要这样做,若是他,他也许会选择直接了结了那孩子,以避后患,毕竟那个孩子虽是曾经纯良,可被魔修抓走后,养在膝下多年,早已养成了个暴戾嗜杀的性子,甚至修了魔道。
他问苍栩。
苍栩却道:“当年师尊曾教导我,不悉凡俗之世故,不知日月之昭昭,空言礼义仁善,固守君之谓金汤,百呼若聋,此乃迂君子;
明晓俗务之通达,豁然世道之清浊,卒然身污而不惊,闻百载荒唐之言而莫改其志,遂养慎独之行,此乃真君子。”
苍栩说:“这是当年师尊教导我的话,我到如今还一字不差地记得,那时我还小,师尊甚至因为思及我还小,忧心我会听不懂,所以又教导我说,一个人若是从出生起便从未见过日月之昭昭,也许他这一生都不会知晓光明是什么。
可若是一个人最初是生于光明之下的,那么纵使这个人曾坠落深渊,曾行差踏错,可再度立身于光明之下时,依然能洗净浑身污浊,一心向正。
有些时候,只有见识过黑暗,也许才会知晓真正的光明是什么。”
他说:“这个孩子曾纯良向善,只是被魔修带着走错了路,如今还未酿成大错,今后也未必不能重回正道,当年师尊曾耗费百余载教导我一心向善,现在或许我也可以试着教导他,若是他执迷不悟,我再结了这因果也不迟。”
谢无妄至今想起苍栩当时的目光都觉着自己难堪。
佛门信人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枕寒只余一味“老”未曾尝过,也从未放下过心中负累,可却在见过黑暗之后,依旧选择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