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章(1 / 2)
林贵人望着步步靠近的人,默念了一遍北安王三字,心中叹道,这便是大名鼎鼎的七皇子么,果真是不同凡响。
“安王殿下。”她的语气几乎是不自觉的轻柔和紧张,同时又带着些许的疑惑,他怎么会在这儿?
寒风擦着上百株红梅树逍遥自在的袭来,将梅园的红与白胡乱搅在一起,最后不顾分说坠在男子肩头,那一片扎眼的红梅,给他一身的玄色添了难得的一点喜气。
公孙英琰缓步上前,在林贵人的紧张注目下步步逼近,而后径自越过——
他连余光也没有分给外人一丝一厘,满眼只盛着那个在雪地上跪的端端正正的人。
四目相对时,那双终年不化的瑞凤眼,终于得见天日,有了星点暖意。
他站在卫渝面前,众目睽睽之下压下腰身,对她伸出手,玄色的氅袍拖到雪地上,连带着肩上那瓣喜色也控制不住的滑了下来。
卫渝盯着那只手指节明晰的手,恍惚了一瞬——指腹结着厚茧,掌心里竖着一道深红色的疤痕,刀疤几乎和掌心一般长,足见当时的惊险。
她的心轻轻颤了一下。
身后林贵人一众人惊得不知所以,一个皇上刚封的北安王屈尊去拉一个花房宫女,像不像话暂且不说。
这宫女竟不是马上感恩戴德的接下,反而还在犹豫?
更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这位北安王周身气息平静,没有半点不悦,更不似传闻中那样暴躁易怒,他耐心的保持着俯身的姿势。
卫渝的睫毛上沾上一片雪花,她轻轻抖了一下。
“姑姑。”
公孙英琰忽而轻唤了她一声,这一声低沉到骨子里的嗓音,麻的卫渝脑子一激灵,旋即鬼使神差的抬起手来。
肌肤相触的一瞬间,公孙英琰如握珍宝一般紧紧将她的手护在掌心,手稍一使力,另一只手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将她轻轻接了起来。
他的掌心粗粝,干燥而宽厚,卫渝心想,他再不是骨肉未成的少年了。
公孙英琰牵着她的手转过身,在众人震惊的视线中,慢慢朝梅园外走去。
“不必跟了。”
淡淡的音色没入身后人的耳膜中。
其后的太监闻言,忙躬身应是。
林贵人见此情形张了张嘴,震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至二人走出数丈远,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不是花房的宫女吗?”
小太监闻言,侧身恭敬道:“贵人进宫晚,有些事不知情也是有的。这位如今虽是花房宫女,从前却是琼玉殿的掌事姑姑,自小伺候殿下,直到殿下前往关外,她才去的花房。”
不过看着情形,怕是很快便要鲤跃龙门翻身做主儿了。
这话,他自是只能在心里说的,林贵人也不是瞎的,方才这种情形怎可能只是主仆情深?难怪卫渝让她不要后悔,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
身后的婢女担忧道:“小主,咱们这不就是得罪安王殿下了吗——”
瞧公孙英琰待她的反应,自然是得罪了,谁知道卫渝还有这么一层身份?
林贵人瞪了婢女一眼,冷嗤道:“我是皇上的妃嫔,不过是让一个婢女跪了一下,有什么好紧张的?!”
这安王方才不也没怎么样么?不是连一句话也没有说。
她面上保持着冷静,心里却不自觉想起公孙英琰离开时看她的那记眼神,手上不安的拢紧了披风。
这头,卫渝由着跟前的人拉出梅园外,终于在来往惊掉下巴的反应中找回了意识,手下往外一抽。
……没抽走。
卫渝无奈的望了眼高的只看得见背景的人,第二次使了点力,这一次倒是轻而易举的离开了。
公孙英琰缓缓握了下拳,仿佛是要将她的柔软和温度尽数留在掌中。
他转过身目不斜视的盯着跟前的人。
卫渝仰起头,男人脸上的肌肤略显粗粝,却依旧挡不住他的英挺,此刻千言万语也不知从何说起,该说什么,最后都化作一声:
“殿下。”
公孙英琰艰难的从她脸上移开,落到她被雪沾湿的膝盖,道:“姑姑莫不是再惩罚我?”
卫渝一脸疑惑。
公孙英琰道:“你让我一回来就看到你被人罚跪的场面,岂不是为了扎我的心?这还不是惩罚吗?”
卫渝希望此刻能有一阵懂事的冷风,狠狠在她脸上拍一下,这股子肉麻是怎么回事?
她干笑两声。
关外的风凉不凉她不知道,关外的人肯定不太正经。
公孙英琰大抵猜到她心中所想,低笑了两声,不动声色地想,还是慢慢来吧,莫要把她吓跑了。
随即收起万分的贪念,转过身柔声道:“走吧。”
卫渝问:“去哪儿?”
公孙英琰偏了下头,理所当然道:“我回来了,你自然是要跟我走的。”
卫渝听完,跟在后头也理所当然道:“奴婢知道啊,奴婢是问去哪儿?”
嗷——
卫渝没提防前头的人突然停下,冷不丁的撞在那面厚实的身墙上,倒退两步揉着额头,话没出口一抬头便见公孙英琰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卫渝:……这孩子回来后,怎么老这么让人心慌呢?
公孙英琰轻轻挑了下唇:“能听到姑姑这么说,我很高兴。”
凝着他好看的叫人嫉妒的脸,卫渝守住了颜狗的防线:“殿下,奴婢已经不是琼玉殿的掌事宫女了,如今整个宫里也就您这么叫了。”
公孙英琰沉默片刻,他当然知道,这是当初在寒月州对元昭帝提的条件——保她周全。
只是这个称呼叫了叫了六年,不知不觉又在心底叫了四年,情窦初开时他觉得姑姑二字让人生疏,且谁都能叫,遂自心底拒绝。
然而在这四血雨腥风、冰雪浸身的四年里,却是这个熟悉的称呼死死支撑着他,多少个午夜梦回,只有再喊出这两个字时才能安抚他梦魇后的惊慌。
他点点头:“那从此以后这便属于我一个人的称呼了。”
卫渝抽了一口气,这小孩儿段位升级了,这话聊不下去了,她转口道:“那咱们到底去哪儿啊?”
京城郊外
马车徐徐停在一座宁静不显的院落外头,公孙英琰拦住卫渝下车的动作,先一步从车门跳了下去,而后站在门口对卫渝伸手。
卫渝扫了一眼周围恨不得把头塞进地底下的侍从,摆了摆手:“不用不用,奴婢自己可以。”
公孙英琰没吭声,一副已经完全认同的样子。卫渝松了一口气扶着边上的车门,脚下往杌子上踩,刚要踩到的时候,马扎的腿边猝然出现的一只脚,她眼瞳一缩,眼睁睁看着那只脚旁若无人的将马扎踢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