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第一百五十一章(1 / 2)
林秋曼露出奇怪的表情,“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吴嬷嬷沉吟许久才道:“不瞒小娘子,往些年郎君也会服用寒食散,但次数极少。有时候政务繁忙,压力太大做了噩梦时他才会服用缓解情绪。但近些日服用的次数愈发频繁,可见心?里头是不痛快的。”
林秋曼:“你们没劝诫过?”
吴嬷嬷无奈地笑笑,“自然劝过,但他毕竟是主,我与老陈只是仆,听与不听全在他。”又道,“郎君跟我们这些平常人是不一样的,他是从战场上走过来的人,杀人无数,心?理承受力自然跟常人不同。”
林秋曼陷入了沉思。
吴嬷嬷继续说道:“自从回京后,这些年郎君劳心劳力,朝廷从当初的混乱走到至今的太平全靠他费心维护。他又是一个爱较真的人,事事亲力亲为,公务强度大,又不像其他贵族纵情声色缓解压力,总得找一个排解的方式。”
林秋曼难以理解,“所以杀死囚,服寒食散,便是他排解情绪的方式?”
吴嬷嬷:“可以这么说。”
林秋曼啐道:“那还不如纵情声色,杀人嗑药跟神经病差不多,哪个女郎敢睡在他身边?”顿了顿,“他枕下还藏刀,一个不慎,做个噩梦把你杀了也说不准。”
吴嬷嬷失笑,“小娘子言重了,郎君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几乎从未失控过。”想了想,“也曾有过一回。”
林秋曼:“???”
“有一回他不知怎么回事,大晚上的忽然纵马去了朱家院,当时我和老陈拦都拦不住,一点征兆都没有。”
林秋曼沉默,应该是钻被窝那回。
吴嬷嬷:“郎君对小娘子是用了心?的,小娘子应该比谁都清楚。”
林秋曼:“可他是恶鬼,骨子里烂透了的恶鬼。”
吴嬷嬷试着引诱,“小娘子为什么不试着去拉他一把呢,让他不再服药,不再杀人。”
林秋曼冷不防笑了起来,“嬷嬷也太瞧得起我了,我又不是菩萨,我只是凡人,一个微不足道,事事只为自己考虑的利己之人。”
吴嬷嬷沉默。
林秋曼望着窗外的碧绿,幽幽道:“我有一个故事,不知嬷嬷有没有兴趣听。”
“你说。”
“曾有这样一个家庭,父母恩爱,生了一个女儿。刚开始他们对女儿极尽宠爱,如珠似宝。直到后来那对父母又生了一个儿子,他们对女儿的爱渐渐淡了,全都转移到了儿子身上。”
“想要重新获得关爱的女儿绞尽心思讨好父母,却始终不得法。后来她开始欺负弟弟,以此来引起他们的注意,却常常激怒父母,总是挨打,却总是去欺负。”
“没有人理解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愈发讨厌她,疏离她,厌恶她。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都是亲生的,父母会偏差这般大。”
“后来她离家出走,在外头吃了苦头又回来了。那时候她便悟明白了,既然没有人能疼宠她,那便只有靠自己疼自己。她很是争气,学业总是出类拔尖,事事压弟弟一头,事事靠自己,不再祈盼父母是否关心,也不再欺负弟弟。”
“她长大了,成为了一个精利的人,学会只爱自己,只对自己好,冷心冷肺,对谁都不会交心坦诚,也没有爱人的能力。”
“嬷嬷你说,这样一个连自己都救不了的人,又何来能力去救他人呢?”
这番话吴嬷嬷听得似懂非懂。
林秋曼的表情依旧淡淡的,用他人的语气诉说着那段厌憎的过往,仿佛那些经历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一样,无比从容淡定。
李珣需要救赎,可谁又能来救她呢?
他羡慕她活得自我,无所顾忌,却又怎知她曾经也想像父母那样去爱护弟弟,学会爱人的啊。
但是他们扼杀了她对亲情的渴求,变得冷漠,自私,彻头彻尾的精利主义。
她当然要活得自我洒脱了,自己才会疼自己,自己才会爱自己,谁都救不了谁。
她无比羡慕何世安那样的家庭,充满温情的和睦,平平淡淡的,没有那么多糟心?事,温暖又治愈。
这段姻缘被李珣折断,她到底还是不痛快的。
大家都有病,谁不想被治好呢?
下午李珣外出归来,林秋曼有些惧怕他,刻意避着。
李珣回来后在书房里忙碌了一个时辰,随后才去看她。
林秋曼昨晚没睡好,在房里补觉。
李珣坐到床沿瞧了会儿,想伸手摸摸她,她却醒了,被吓得瑟缩了一下。
李珣失笑,“我又不吃人,你何至于吓成了这般?”
林秋曼情不自禁往后缩,李珣握住她的手,试探问:“真被吓坏了?”
林秋曼老实?点头。
李珣抿嘴笑,“那往后我便在你面前做个人,只要你别像以前那般抗拒我,我还是挺乐意做人的。”
这话林秋曼听着不服气,驳斥道:“奴却觉得以前在朱家院殿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挺好的。偏偏殿下贪心,想把奴的生路困死,才闹到了这般。若当初殿下一直维持现状,奴又何至于拼死折腾?”
李珣气恼地指了指她,“你还真甘当无名无分的外室?”
林秋曼:“极好,奴就盼着殿下宅院里有三妻四妾,心?里头厌烦时便来朱家院走一趟,解解闷儿,也无需太把奴放到心上,就当一个玩意儿养着。要是这个玩意儿不慎闯祸了,再帮忙收收场子,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李珣沉默。
林秋曼眨巴着眼睛,“奴一点都不贪心的,不贪名分,也不贪荣华,更不贪宠爱,就想上公堂打官司。但没有娘家背景能护奴,奴只有攀附权势借力打力,求得一方天地。”
李珣的直男思维无法理解她的这种荒唐想法,憋了许久才道:“你有病。”
林秋曼坐起身,“奴怎么有病了?”
李珣严肃道:“我若想要一个女人,必然会给她最好的,婚姻,疼宠,让她从头到尾都归属我,我给她安稳,替她挡风雨,护她一生无忧。”
林秋曼老实?道:“这想法极好。”
李珣:“我想要你,你却让我把你当外室养着,像什么话?”
林秋曼盯着他看,在某一瞬间,她又觉得这个男人迂腐得可爱。
他的思路其实是没有问题的,毕竟在父权封建的时代里,这种想法对于女郎来说已经算得上非常不错了,可以说是认真负责的态度。
但是,这只是他的需求,而非她的需求。
“奴就想问殿下,如果奴进了府,殿下还会让奴上公堂吗?”
李珣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不会,你入了府,哪能让你继续在公堂上跳脚?”停顿片刻,“你顶着我晋王的名号去公堂,他们直接跪拜了,你还打什么官司?”
林秋曼:“……”
李珣:“我看京中世家贵女们的消遣玩意儿也挺多的,为什么非要上公堂呢,就不能换一种花样?”
林秋曼:“可是奴就爱上公堂,就喜欢市井滋味,人间烟火。奴就喜欢那些鸡零狗碎的世情百态,家长里短。特别是当奴看到在泥潭里挣扎的女郎找到了出路爬了出来,奴特别为她们高兴,那是钱财买不到高兴。”
李珣发出灵魂拷问:“世间女郎千千万,不幸的家庭婚姻那么多,你又能救多少呢?”
林秋曼:“救一个算一个,奴就想让她们知道,只要她们愿意,那就有出路,而不是在泥潭里忍耐到死。她们还有解救的方法,我林二娘就是她们的方法。”
她的这个坚持李珣是无法理解的。
他站得高,看得远,哪能把地上的蝼蚁一只只都数清楚呢。
林秋曼却能,因为它就是那些蝼蚁。
她所看到的身边世界皆是市井百态,而他看到的则是整个王朝与国家。
站的角度不一样,立场不一样,看到的自然也不一样。
他们都试图说服对方换位思考,结果僵局了。
两人盯着对方,李珣抱手沉默了许久,问:“你就不能退一步?”
林秋曼反问:“你为什么就不能退一步?”
李珣:“不退。”
林秋曼:“不能。”
两人同时别过脸,都不想看对方。
林秋曼憋了许久,试探问:“能把关系断了么?”
李珣瞧她,嘲弄道:“这回可不是我来招惹你的,是你自个儿找上门来的。”
林秋曼:“……”
窝囊地垂首不语。
李珣暗搓搓道:“你林家势小,以后韩三郎估计还会找茬,你还得来求我。”
林秋曼默默地把脸埋入掌心?。
李珣碰了碰她的胳膊,无耻道:“别老想着一刀两断,你离不开我,想要立足活命,你就得依附我。”
林秋曼骂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脏话。
李珣:“你骂什么呢?”
林秋曼:“666。”
李珣:“???”林秋曼不高兴道:“奴没睡好,还想睡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