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没有身份(1 / 2)
千红生平第一次蹲局子是因为她要把别人送进局子。
这件事情听起来就可笑得牙都要笑没了。发生在千红身上,她灰暗成角落里的苔藓躲在阴影处不想见人,直到段老板把她拽出来。
“哭什么?”段老板像栓狗似的在她手上套了条绳子,牵进路边的小包车里,千红拿手背擦泪,不受控制地吸鼻涕。
她真哭了。
热血朝天地冲进去,被各种各样的事情打回来。
千红想起小时候玩蚂蚁,无论如何都可以把蚂蚁碾死在石头上,如果嫌麻烦,就滋一泡尿上蚂蚁窝,那一群蚂蚁就只能看着天降横灾却无能为力,被命运摆布成一团烂泥,想甩到哪里就甩到哪里。
现在的她就像蚂蚁,被老天爷滋了一头尿。
段老板把她带到哪里?千红憋着眼泪,鼻涕却出来了,悲伤这种情绪是掩饰不住的。眼睛堵住了,就从鼻子里冒出来,鼻子堵住了,就从后脑勺迸出来,她憋着眼泪憋得脑袋都大了两圈,后脑勺一阵贼敲了似的疼。
小包车的玻璃上贴着男科小广告,车子晃晃悠悠发出剧烈的噪音行驶过一条条街。晚上工人们各自消遣娱乐,路边唱歌的人们捧着一个麦克风醉醺醺地高唱: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
星星很高很远,深蓝的天空如同海一样深邃渺远。
千红透过玻璃看人们,手上被段老板捆上,四周也没有花瓶可以砸过去。
对比身形,段老板没有她壮,但是比她高,打起来真不知道谁赢谁输。
徐徐吐出一口浊气,千红思考接下来该做什么。
“不哭了?”这是段老板在车里对她说的第二句话。
赏脸回复:“关你什么事。”回复完,千红觉得自己气势回来三分,正眼看段老板,段老板也不看她,气势更足,两人气势此消彼长,就好像两个火药桶在一个车里互相碾轧。
“我听说你想要公道。”段老板说。
千红竖起耳朵,又别过脑袋:“你们城里没有公道。”
“村里就有么?”段老板撑脸想了想,“你得有钱。”
随之而来的沉默让两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小包车停在一家没名字的店铺前,段老板下车,拉开卷闸门掏钥匙进去,开了灯。
里面摆着七八张麻将机,凳子零零散散摆着,满地烟头瓜子皮,还有皮鞋底和几处脏污,桌上的毯子被烫坏了几处,地上有被撕碎的纸牌,梅花3和梅花4还算完整,压在桌底。
等千红进来,段老板才锁门,避过后一排麻将机,又是楼梯,比旅馆的楼梯逼仄一些,铺着破旧的红毡布。
“上来。”
“我不。”千红执意要和段老板对拧,越拗越舒心。往麻将桌上一坐,摆出死皮赖脸的架势,没能恶心到段老板,收获扫帚一把。
“扫地。”
千红握着扫帚扔到一边,把段老板的面子砸在地上。
满地狼藉总还是要有人收拾,段老板自己低头捡起她的面子,捡起扫帚扫地,沙沙声不绝于耳,过了一会儿地面干净了,她拿了水壶喷水,把浮尘喷回地面。
楼上开了灯,段老板走上去开的,把黑黢黢的一片照亮,原来是小阁楼的样式,可以看见一方桌子上有台灯,书桌上墙壁钉着书架,另一侧是床,整间屋子还没千红家茅厕大。
“我困了,别搞事。”段老板探下头来说了一句,歪头脱衣服,背对千红解开内衣带子,换了一条睡裙钻进被窝。
千红死死盯着她,最终还是上楼。
段老板睡着她看着?这不真成了狗么,看家护院昼夜不眠,她绝不。
一上去,整间屋子果然太小,在楼下看到的就是全貌了,段老板睡在床上合了眼,一点都不担心千红暴起再砸她脑袋一下。
不过千红确实没有第二个胆子砸脑袋了。她愤怒地盯着看了一会儿,一歪身子斜坐在段老板床上,狠狠地晃悠。
像小孩子恶作剧,无能为力的宣泄愤怒。
段老板睁开眼,轻轻推了推千红:“我很困。”
“你到底找我干嘛?要卖我也得找个男人,在这儿杵着看你睡觉是几个意思?”千红口不择言差点儿就发挥出了自己在村里的悍气。
段老板翻身没理她,她索性趴在段老板耳朵边上喋喋不休。
最终结局是段老板平静地起来,从书桌摸出一卷黄胶带把她嘴封上了,反手捆了她扔到楼下麻将桌上,让她躺在麻将桌上听段老板用很低的声音放歌助眠才捱到了清晨。
她不是没反抗,但她忘了捆她的绳子还在段老板手里,于是被捆了个结实,像只活猪被送去宰,反弓身体只能发出吱吱呜呜的闷哼声。
用一晚上她想清楚了自己接下来的行动。
旅馆里那些女人都和段老板穿一条裤子,谁也好像天生就是当小姐的似的,没在工厂干过更别说在杨主管手底下了。她接下来就要听段老板的话,收集证据,或者拿回身份证,在那之前向自己的朋友们汇报行踪,等收集了证据,她就能把杨主管和段老板一起送进局子里,这样自己就能回厂里干活,继续自力更生奋发图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