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鼓楼下(1 / 2)
却说两人从内城门偷偷溜出来后,直接往钟鼓楼方向跑。到了那四方形的楼墩底下,由北券门进入,望着前后左右四通八达的道路,正在考虑是先去东街还是西街,吴靖柴突然拍拍李靖樨的肩膀:“欸,我好想看到你的心上人了。”
“哪里?”李靖樨连忙看向他所指的方向,果然在东街那头看见了岑杙。她穿着一身浅蓝色绣满祥云图案的盘领阑衫,戴着一顶文绉绉的乌纱软脚幞头,腰间的玄色窄带上悬着一串好看的玉佩挂饰,手上还拿着两串鲜艳欲滴的冰糖葫芦,笑意盎然地从东券门进入,如一缕春风飘过人马喧沸的钟鼓楼道,又从西券门出,恣意地汇入西街的人流中,在身后掀起一片不断回眸的惊叹之色。
“欸?瞧见了吗,刚才过去那个人就是岑状元!这回我可见到真人了,真跟画里走出来似的!”
一个路人的赞叹声经过这个桥洞似的半密闭空间的回响,在二公主心中得到无穷的响应。同时也透过券门传递到了四面八方。
“真哒?快带我去瞧瞧!”
一时间,人群掀起一股骚动。在吴靖柴的目瞪口呆中,东、南、北三面券门忽然涌进来好多人,争先恐后地往西券门挤,想要一睹岑状元的风采。这还没完,一些不明情况的老百姓看到人群都往这边跑,也纷纷鬼使神差地往这边跑。更远处的一些人见到前面的人都跑了,自己不跑似乎天塌了要砸到自己头上,纷纷扔扁担的扔扁担,跳马车的跳马车,一起朝钟鼓楼的方向涌来,一下子把过道给填满了。
李靖樨就这样“啊”得一声被人流给带走了,吴靖柴试图从人缝中去抓她的手,但是另一个方向的人忽然把他挤向另一个方向:“我靠,挤什么挤?赶着去投胎呀!”
他不断地咒骂、推攘,试图排开一条缝隙。留风、逐雨在人群中费力地跳起来,大叫:“二公主,二公主!”但是无论是他们的人还是声音和汹涌的人潮相比都像是沧海一粟,很快就淹没不闻。
李靖樨被东西南北好多陌生人夹着,头上的玉钗都掉了,也没有空隙去捡,被动地随人潮往一个方向走。她有些着急,想去找吴靖柴,但是四周的人墙像铁壁似的,堵住了她的所有去路。她扭头四顾只看到无数张陌生的脸孔,心中不安又害怕。身后有个八字胡的汉子看到她,眼中流露出一抹淫邪之色,有意地朝她身边挤。二公主感觉有只手在后面摸了下她的腰,她打了个激灵,猛得回头,却只看到一波人流横冲过来,将她身后好多人像麦秆似的碾倒了。她惊恐地往后退,看着脚底下的人,拼命撑着胳膊想要爬起来,却又被上面惊慌错乱的人群踏着脊背踩到地底,抱头蜷缩成一团。
突然人群开始尖叫大哗,“有人摔倒了,别踩,别踩,大家快从券门里退出去!”
人群开始拼命往四面券门涌动,她被挤到了一个角上,紧紧贴着墙壁站着,看到旁边有一位中年妇人,正要往一旁摔倒。李靖樨眼疾手快赶紧拉住她的胳膊,死命地拽着不让她倒下去。那妇人好不容易从半倒的姿势直立起来,吓得脸色惨白,感激地抓着小姑娘的手,急喘着气说谢谢。
此时钟鼓楼上的官兵开始下来维持秩序了,“过道里的人朝最近的券门走,所有人不准再靠近钟鼓楼!”
她们便也跟着人群慌不择路地出了北券门,两个丫鬟找到那名妇人,把她带出了人群:“夫人,您没事儿吧,刚才您吓死我了!”
那妇人缓了好久,才抚着胸口道:“没事,没事,多亏了这位……欸,小姑娘呢?”
她发现刚才抓着的小姑娘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名陌生的妇人,一脸慌张又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她赶紧丢掉那人的手,赔了声不是,就踮起脚朝券门里望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丫鬟们十分不解。
李靖樨随着人流头昏脑涨地出了券门,也不知道到底出得是哪个门,但见街道上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惊慌的面孔。她想起在楼洞里看到的那一张张被踩到扭曲的人脸,又惊慌又害怕,一边大声叫着“废柴”的名字,一边往不知道什么的地方走。
恍惚中,有人拉住了她的手,把她带出了人群。那人穿着浅蓝色的袍子,背上的祥云图案和衣袂上卷云的连成了一片云海。用肩膀不断奋力地挤开左右的人流,把她拉进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暂避。
李靖樨眼角上还挂着两颗豆大的泪珠,混混沌沌地跟着那人走。岑杙并不知道刚才那番骚乱是由自己引起,本来想去西街和顾青他们汇合的,结果莫名被一拨人流冲得走不了了。听见钟鼓楼那边传来很多人的哭叫声,她意识到出了事儿,回头去看的时候,就见李靖樨跌跌撞撞地从西门中被人推挤出来,脸上挂着两行泪,茫茫然地在路上走,好像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岑杙观察了一会儿,见她旁边始终没有侍卫出现,像是一个人走丢了。几个和她擦身而过的人差点将她带倒,但她自己好像没注意到,像个慌不择路的小孩子,茫茫然地转着圈,嘴里唤着一个听不大清楚的人名。岑杙实在不忍心看那张酷似李靖梣的脸露出那般惊慌无助的表情,赶紧挤过去把她带出来。
“喂,别哭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李靖樨一喘一喘地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我没,废柴,不见了,还有,留风、逐雨……”
“好了,好了,别哭了,喏,先吃根糖葫芦,压压惊!”岑杙见她吓得都不能好好组织语言了,知道她受惊不小,无奈地把手上仅剩的一根糖葫芦给了她。看看外面的人流:“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帮你找人,是叫废柴、留风、逐雨是吧?”她又喘了几下,点点头:“嗯!”